“娘,你忘了,爹爹參軍去了,昨兒你還說這一走就是半年呢。”
阿瑾道。
原來如此,慌亂年代戰事此起彼伏,抓壯丁上沙場的不算稀罕事。
蘇芷幽幽的歎了口氣,朝窗邊看了看,破敗的籬笆院被雨水淋成漿糊團,出門都是難事。
視野可見之處,僅有幾棵大白楊都是光禿禿的。
“這雨下多久了?”
“今天一早開始下,剛停不久。”
屋裏光線逐漸暗淡,沒有煤油燈可照明。
一會天黑,還不知怎麼忍饑挨餓度過去。
“娘出門找些可以吃的野菜,你們待在家裏不要出來。”
“娘,別……”
阿瑾死死攥住她,不肯讓她開門,“別去,旱了數月莊家都不生長了,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地裏跑的,田裏種的,都被村民搶光了。”
蘇芷覺察到他的緊張,頓住腳步,耐心問道:“乖阿瑾,你在害怕?”
阿瑾搖搖頭,倔強的不吭聲,小身板死死抵住門不讓她出去。
三個人僅靠半個番薯哪能過一夜?
蘇芷正欲發話,門外便傳來了一陣響動,伴著村婦尖銳刺耳的叫罵聲。
“蘇芷,你這騷狐狸精,給老娘出來!”
蘇芷聞聲看去,見合上的柴門外站著個農婦,隻露出一張尖嘴猴腮的臉,惡狠狠的盯著她。
阿瑾咬著唇,害怕又堅定的守著門,掏出懷裏的半個番薯遞給小女孩。
“怎麼回事?”
蘇芷見對方一臉不善,就知道是來找麻煩的。
她頭痛欲裂,還是耐心的蹲下身子,安撫著戰戰兢兢的小男孩。
“乖孩子,跟娘說說,怎麼回事。”
阿瑾噙著淚,可憐巴巴的看著她,抽抽搭搭的回了句:“他們搶我的番薯。”
一句話勉強說完,眼淚啪嗒的滴了下來,“明明是我找到的,就在我家地裏。”
蘇芷明白了個大概,旱災致其饑荒,作物不容易生長,多半農人沒了口糧,日子久了發生爭搶食物的事情也並不難見。
阿瑾確實是在自家田裏扒拉出來的紅薯,被張家小兒子看見了硬是搶去了一半,期間發生廝打。
“別怕,既然是他們搶你的,那錯便不在你。”
等阿瑾情緒平複了下來,院外的婦人還沒能停下罵罵咧咧。
蘇芷明白事情不說清楚這女人不會就此罷休,便大大方方開了門。
“張氏,你這般胡攪蠻纏是為哪般?”
張氏見蘇芷出來,氣焰更盛,插著腰朝院裏吐口水。
“我呸,小賤蹄子你可搞清楚誰不在理,你養的小兔崽子憑什麼打我孩子!”
蘇芷不輸氣勢,反問道:“你養的小兔崽子小小年紀不學好,學山賊匪盜搶我孩子東西,不該被教訓嗎?”
張氏氣的漲紅了老臉,一腳踢向攔住的柴門,“賤蹄子,有種你出來,老娘撕爛你的臉!”
蘇芷不怒反笑,譏諷道:“感情你來找事兒,就是看不慣我這張臉?”
隔著門對峙的兩個人各執一詞不願相讓。
張氏討不到好處,罵的口幹舌燥,可平日裏一和她罵架就不怎麼敢吭聲的女人,今日破天荒的和她懟了老半天?
張氏氣的臉色青白,賴在門口不肯離開,“大家夥都來看看啊,又是獵戶家的這個俏媳婦兒,搶了人家的東西還打人,有沒有天理了!”
“呸,這瞎眼的獵戶喲,幫人家養兒子,現在出征在外,婆娘在家偷人還指使小的搶東西打人!”
張氏這般鬧罵,不消一會兒便引來了村民圍觀,張氏見狀罵的更凶。
蘇芷還是沒能隱忍住怒火,將兩個抱在一起的孩子推回了屋裏,獨自上前和張氏理論。
“你不要血口噴人,亂嚼舌根是沒好下場的,當心去地府被拔舌頭。”
“喲,你怕了,不要臉的狐狸精,你根本不是我們安寧村的人,不知從哪兒來的,還帶個私生子,也就獵戶小子老實,願意幫你養兒子,還有臉了?”
關於原主和丈夫的關係,蘇芷還沒能全搞明白,隻能大致分辨出阿瑾非原主現任丈夫所出,且原主對村民來說,還是個來曆不明的人。
難怪沒了男人在家,敢來欺負他們孤兒寡母。
“我奉勸你一句,趕快離開這裏,你這是誣陷,我是可以去官府告你的!”
蘇芷沉了沉臉,半帶警告的道。
張氏不屑嗤鼻,“你倒是去告啊!這清河縣的縣衙都被流民踏平了,今兒你乖乖跪下來給老娘磕頭認罪,再教訓你那孽種一頓,就饒了你!”
蘇芷冷笑一聲,“我敢跪,你都不一定受得起!”
張氏還沒插上嘴,被一聲洪亮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何人在此喧嘩!見到大人還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