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詩語抑製住害怕的表情,跑到陽台,掀開一邊的窗簾,看了一眼,樓下的兩條馬路上,好幾輛警車,閃爍著警報燈,朝她住的這幢聚攏而來。
伊詩語顫抖著轉過身,看著藍嘯雨,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刻,但當這一刻真的到來的時候,她還是嚇得說不出話來。
藍嘯雨一如先前般平靜,走過來又抱了抱她,說道:“別怕,該來的總會要來……該麵對的總要麵對……我走以後,你吃點東西,什麼也別想,好好睡一覺,明天……明天,太陽會從窗戶外重新升起來。”
而伊詩語卻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抓住他的手臂,顫抖著說道:“你快走……走得遠遠的……我不跟你走了……再也不要回來了……走吧……”
他垂下眼,細細的看著她。他可以逃走,可以走得遠遠的,可是,沒有了她,他的生活也失去了意義,沒有了她,他和死,還有什麼分別。與其這樣每天活在提心吊膽中,與其這樣讓她每天活在掛念中,不如,就讓他來個了斷,不如,讓她死了那條心。他必須把她的生活從幻象中拉出來,麵對現實,是伊詩語堅強起來的第一步。
藍嘯雨沉默了一下,說道:“不……我不走……我不打算逃了。”他冷冽的眼神綻出堅定,他來見伊詩語的時候,就已經做好決定了。
伊詩語一把推開他,吼道:“你瘋了!”她無法想象當冰冷的手銬銬在她最心愛的人腕上的時候,她會不會心痛得死掉……
藍嘯雨依舊很平靜,看著伊詩語說道:“小語,我沒瘋……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窗外那如催命一般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清晰刺耳,在伊詩語聽來,猶如鬼魅的哀嚎一般恐怖。
隻能這樣嗎?隻有這一條路可選嗎?
樓下似乎已經聚滿了人,開始有嘈雜的吵鬧聲,還有輕巧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伊詩語的心髒上,令她覺得窒息。
藍嘯雨突然走近她,深深凝視著她,忽地,低頭狠狠吻上她冰涼的唇。伊詩語感到唇上一下針紮似的疼痛,頓時,一股血腥在彼此的唇齒之間彌漫開來。
伊詩語想伸出手去擁抱住他,而他卻一把將她推開,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朝門外走去。
她伸出的手就那樣晾在空氣中,漸漸冰涼。
閉眼,大顆大顆的淚珠隨之滾落,無聲地掉落在地板上,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從自己身體裏被生生抽離一般的疼痛。
門被藍嘯雨打開了。
門口已經被手持槍支的武警戰士圍了個水泄不通,十幾把槍口直直的對著門口,藍嘯雨平靜的看著他們。
伊詩語愣愣的站在原地掉淚,不敢回頭看,她真的沒有勇氣看到那一幕,真的……她怕自己承受不住。
“退後……退後……”站在最前的武警用槍指著藍嘯雨的額頭說道。
藍嘯雨依言,後退了幾步。
“放下武器。”為首的人繼續拿槍指著他,依舊不敢上前。
藍嘯雨從身後拿出手槍,丟了過去。
伊詩語心痛得幾乎窒息,四肢麻木得幾乎支撐不住她的身體,隻能靠著牆壁半倚著,不去看那正發生在門口的事情。但那警察的聲音還是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藍嘯雨,你現在被捕了,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這句話伊詩語在電視上聽過許多回,每一次都覺得很好笑很好笑,可今天這句話卻像一把利劍,將她的心刺了個透。忍不住大口喘了幾口氣,還來不及緩上一緩,那戴上手銬時發出的清脆的聲音便又傳了過來。
終於,伊詩語忍不住哭出聲來,流淚而已不足以宣泄她心裏的痛苦。
藍嘯雨被警察一左一右羈押著向外走去,剛走出門的時候,他的腳步遲疑了一下,想回頭再看一眼,卻又怕狠不下心,被扣在一起的雙手握成拳,隨後又跟上了他們的步伐。
“藍嘯雨!”藍嘯雨的後背一哽,身後傳來了伊詩語歇斯底裏的聲音,心裏一緊,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但他依舊不敢回頭,怕看到她的眼淚,怕看到她那張傷心欲絕的臉。
好不容易狠下的心,在那一聲之後,一敗塗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藍嘯雨隻能在心底一遍一遍的默念。
伊詩語用力的抹了抹眼淚,努力的想綻出一個笑容給他看,可是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隻能哽咽著說道:“我聽你的話,好好活下去,我讓你放心,我會將我們的孩子好好撫養成人,我不會再哭了,我會等你!不管多久,不管多難……我都等你……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你會回來!你會回來!”
藍嘯雨的眼圈紅了,身後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刀一樣,聽到他撕心裂喊聲,他終究是沒有回頭看一眼。喉結迅速的滑動了幾下,想說些什麼,但是有什麼東西被哽在了喉嚨裏,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說出口,重新抬起腳,跟著武警,大步向前走。
伊詩語目送他們一點點走遠,直到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背影,直到她再也感覺不到他熟悉的氣息,她突然明白了,剛剛從她身體裏硬生生抽離的是她的心,是她的心……
她喘息著,胸口起伏著,內心劇烈的痛幾乎讓她崩潰掉。
她必須要給自己找點事幹,哭已經不足宣泄心裏已溢得滿滿的悲傷與痛苦。
桌子上,他熱好的菜還在冒著輕煙,伊詩語趴在桌子前一邊哭一邊吃了起來,狼吞虎咽著,眼淚和食物一起被她吞進去。
她大口大口的爵著,卻依舊止不住眼淚掉下來,依舊止不住心口那令人崩潰的痛……她嚼了好久,卻怎麼樣也咽下不去,像是喉嚨被堵住了一般。
她拚命努力,迫使自己將東西吃下去,努力的往嘴巴裏塞著,一定是因為肚子裏太餓了,所以才會這麼痛苦,吃飽了以後就不會覺得心上的缺口了。
一定是這樣……
伊詩語不知道吃了多少,突然胃裏一陣翻湧,她趕緊向衛生間跑去,趴在馬桶上一頓狂吐,把剛剛強行吃進去的食物全部吐了出來,伊詩語覺得自己吐得胃都空了,才委頓的靠著馬桶坐了下來。經過這麼一折騰,心裏的情緒確實疏解了不少,那些擁堵在心裏的悲傷就像隨著剛剛吃進去的食物全吐出來了一樣。
空了。
伊詩語覺得自己麻木了。她感覺不到痛苦,感覺不到悲傷,隻是覺得她的心空了,她的世界空了……哪兒都是空洞的,身上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伊詩語靜靜的坐著,雙眼無神,表情呆滯,時不時的長長的舒一口氣,一個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