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海落地,空氣中彌漫著雨後的潮濕味道,救護車把我接到了隔離酒店。
途中尹灃打來電話,視頻裏滿是他那張嬉皮笑臉。他不停用手摸著頭發企圖讓我注意到他的新發型。
朋友圈都快叫他的照片填滿了,我要是還不知道他換了發型,不是眼瞎就是白癡。
在第n次被我忽視之後,他說,“武漢開了一家美式理發店,”然後指著自己腦袋上濃密的卷,“倍帥是吧。”
我說,“不帥。”
他說,“梁辰你真是沒意思,誇我帥會死嗎?”
我,“不會死,但會讓我當場作嘔。”
我旁邊的誌願者笑出聲,問我,“是男朋友嗎?”
尹灃聽到了,在大呼小叫,“不是,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唉。”
我也緊接著點頭,“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這是我們認識的第八年。
在我枯燥無味的人生裏,好像沒有哪段友情能持續如此長的時間。
誌願者男生用一種抱歉的口氣說,“我還以為是您的男朋友呢!我再次搖頭,不是,我們隻是好朋友。”
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我和尹灃在一起會怎麼樣?這個念頭隻是一閃,就讓我覺得好笑。
我怎麼可能對一個近乎知道我所有秘密的人產生好感呢?那可是尹灃啊!
他知道我吃完大蒜不刷牙、知道我會偷偷把作業賴給小組同學、知道我生理期喜歡生吃辣椒、知道我開車的時候習慣右腳上車幾乎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
在他麵前,我沒有秘密。戀愛是尊重,是包容,是相互理解,唯獨不是絕對的坦誠。
我發朋友圈,[回國],定位在上海隔離酒店。
第一時間點讚的事尹灃,他評論了一句,「歡迎回國。」
幾位還有聯係的好友發消息,「歡迎回國。」
我一一回複過去。
朋友圈也沒有要聯係的人要告知,知道我回國的人,早就提前一個月輪番轟炸過我的聊天列表了。
媽媽發了個詭異的笑臉。
我回過去,「恩我回來了。」
她,「你是回家還是留在上海。」
「就在上海吧。」
五個字發送過去,那邊沒有了回複。
調整時差是一件艱難的事情,我盯著黑黝黝的天花板發呆。電話鈴聲響了,無錫的號碼。
我愣了三秒鍾,接通,有些躊躇地開口。
「你好。」
「我是江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提前也不說一句,我剛好在上海出差,要不要見一麵?」
這段話說的很急迫,有些強迫的味道。
我拌了拌嘴,「我還在隔離呢。」
那邊沉默了幾秒,「恩,那就找時間再見吧。」
「哦。」
就在五個小時之前,我還在想愛情的真諦到底是什麼?現在我好像、大概、似乎明白了。
我和江河都沒有掛電話,他似乎也在酒店,旁邊應該是同事,鼾聲如雷。
我們在長長的沉默裏一齊開口。
「我很想你。」
說完,互相笑了。
愛情的真諦是什麼呢?大概就是,你愛上一個人,發現他是一把很鋒利的刀,恰好你也是一隻無堅不摧的刺蝟。他劃不開你的皮肉,你也隻能感受到他的銳利。但,即使是這樣,你們依舊相愛。
我和江河的愛情要追溯到三年前,我還在上海實習的時候。
江河在公司裏不算最帥的男生。
他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皮膚白皙,神情認真,對任何人和顏悅色。
周圍的女孩子也深知這種看起來很好接近的男生才是最好的目標,於是十分主動得跟他獻殷勤。
他桌上的水果、零食似乎從不間斷,一到午休,好幾個女孩子圍在他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