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五年,紫禁城西二所。

墨梅:“主兒,八月裏暑熱重,廊下無風,奴婢在屋裏涼了酸梅湯,您可要回屋解解暑氣?”

墨梅領著一眾丫鬟小廝齊整地立在廊側,自家這位嫡福晉打從今早醒來便像變了個人似的,先是記不起自己姓甚名誰,今夕何年,之後便木著雙眼睛,個把時辰地倚在廊下,不吃不喝的,也不知瞧著何處,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歎氣。

她們這些做下人的瞧著主子這幅模樣,生怕是暑熱燎了心,忙火急火燎地請了大夫,一番望聞問切下來,什麼事都沒有,那白著胡子的老大夫卻留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此為何意,墨梅沒讀過什麼書,自是琢磨不明白。眼下要緊的是將福晉勸回屋裏去。時值暑期正盛,在外頭待了這麼些時候,饒是她們這樣身強力壯些的丫鬟小廝也已是酷熱難耐,福晉賢身貴體,若是不慎中暍,那可得了。

眼前的人仍是沒有半點回應。

“主兒?”墨梅上前去,試探著又喚了聲。

我背對著她,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我就想一個人靜一靜,怎麼就這麼難?!整整一下午,這群丫頭小子輪番過來勸我回屋,“一茬又一茬”,整得比鬧鍾還準時。

我穿越了哎!穿越了哎!發生這麼大的事,怎麼還不允許我找個沒人的角落好好思考人生了?!

我叫林繹心,悲憂窮戚兮獨處廓,有美一人兮心不繹。爹媽當初給我取這名字大致是希望我能長成一個快樂幸福,樂觀自信的可人兒。我也是不負眾望,雖未容貌傾城,才情蓋世,但總歸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地長大了,求得一高學,謀得一高就。憑著除了廢水外還有些許才學的大腦在北京一家紅圈律所工作。按正常年限算,我再拚死拚活幹個三四年,也能升個合夥人做做。晝夜顛倒,廢寢忘食對於帝都打工人來講都不叫事兒,無非“月亮落山我睡覺,太陽東升我起床嘛”。

可倒好,我當初就不該做個通宵族,早知落得個猝然倒地,穿越時空的下場,我打死也不為五鬥米折腰。

我那還停留在21世紀的肉體死沒死我不曉得,但我的精神是實實在在活著來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清王朝。

你能懂一睜眼席夢思變紅木雕花床的恐懼嗎?你能體會二三個梳著一字頭的小丫鬟揚著張臉突然湊到你麵前的驚悚嗎?我今早可都體會了個齊全,沒嚇瘋癲已是萬幸了。

對了,忘了交代,我這人呢,運氣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至少穿越到了富貴人家,成了乾小四,不,現在應該叫皇四子弘曆的大老婆,嫡福晉。對,就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賢後——孝賢純皇後富察氏。

用我僅存的一點曆史知識,我大致曉得這個蕙質蘭心的女子是弘曆一生的白月光,按年歲,雍正五年,也才十五有餘。史書上講孝賢純皇後薨逝於乾隆十三年,年三十七,如果一切按曆史軌跡正常發展的話,我還得在這沒手機沒電腦的鬼地方待22年!!!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不對,應該說孝賢純皇後她老人家造了什麼孽,被我附身!我賢惠嗎?不!我溫柔嗎?當然不!我能和自己男人的一堆小老婆和睦共處嗎?of course not!身為二十一世紀的獨立女性,這種行為不是自個兒給自個兒戴綠帽嗎?還樂嗬嗬的那種。

讓我在這兒代替那賢後活著,怕是不要一兩月,便能徹底毀了人家史書上的好名聲。

“主兒?”

“唉!”我長歎一聲:“走吧,我也渴了,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