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慶四年正月初二深夜,北京城,一家人正團坐在屋內吃火鍋,喝酒聊天。
上首坐著陳益清,五十多歲,雙目炯炯有神,額頭上幾道深深的皺紋,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是個當官的,現任大內侍衛總管。左邊上首坐著陳益清的夫人何氏,四十五六歲,慈眉善目,並沒有其他官家太太的那種傲氣。下首坐著陳益清的大兒媳婦王氏,二十五六歲,年輕漂亮。右邊上首坐著陳益清的大兒子陳瑞茂,二十七八歲,膀大腰圓,和陳益清長得很像。陌生人一看就知道他和陳益清是父子,現任大內一等侍衛,隨父親百位皇宮內廷。下首坐著一位少年,十七八歲,眉清目秀,個頭不大,身體清瘦,不似父兄那麼健壯。陳益清對麵坐著七歲的小孫子小勇。一家人邊吃邊聊,享受著天倫之樂。
“大年三十,新年初一,都不讓人閑著,今天總算有個吃團圓飯的時間了。”何氏有點抱怨。
“沒有太上皇,就沒有我,這是應該的。夫人別生氣。”陳益清道。
“聽說皇上今年要挑選一批新的大內侍衛替換以前的老侍衛,爹,您看我行嗎?”陳瑞盛問父親。
“難!你太年輕,沒有經曆過什麼磨練。書讀的也不怎麼樣,身子骨弱,功夫也練不好。拿什麼去保護皇宮內廷?”
“爹,那麼您是怎麼當上這個侍衛總管的呢?”陳瑞盛問父親。
“這個說來話長。雖說聖祖康熙爺就開始提倡滿漢一家,但是朝廷一直都很少重用漢人。即使漢人遭到重用,也要改滿姓,入旗籍,受到諸多限製。”陳益清頓了頓,喝盅酒,繼續道,“我本姓陳,河南光州沈家莊人,普通的農戶。三十多年前,家鄉鬧瘟疫,死了很多人。你爺爺,奶奶,大伯,姑姑全都死在瘟疫中,我也染上了瘟疫,親戚朋友都不敢也不願意收留我。”說道這裏,陳益清長長的歎了口氣,喝了盅酒。
陳瑞茂見父親傷心,就來寬慰父親:“爹,都是過去的事情啦,您老別難過。後來呢?”
“後來村長派人抓住我,在村頭架了幹柴堆,要燒死我,防止瘟疫蔓延。”
“啊!他們怎麼這樣?”王氏接茬說。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隻是一個小村莊,缺醫少藥的,隻能用這種辦法防止瘟疫蔓延。那天夜裏,他們把我綁到了幹柴堆上,正準備燒。突然來了幾個人,為首的錦衣華服,還有幾個穿著軍裝,身帶刀劍。那個為首的人製止了他們,問清了事情始末,要求他們放了我。村長說放了我可以,但是必須離開沈家莊。那個為首的問我願不願跟他們走。反正當時我家人都過世了,親戚朋友也不肯理我,村民們要燒死我,有人願意帶我走,我是求之不得。”
“這個人就是太上皇,乾隆爺?”瑞茂問道。
“不錯。當時太上皇帥兵親征緬甸,在光州城外駐紮。行軍太過單調無聊,夜裏帶幾個軍臣外出賞月,正好碰見那一幕,救了我。回到軍營後,知道他是乾隆爺,我雖有千恩萬謝,卻嚇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太上皇為我安排了輛馬車,讓我隨軍醫治,並且利用我鼓舞士氣。當著三軍說如果我的病能治好,我們此次南征緬甸一定會大獲全勝。我的病情其實並不重,農家人,身子也粗壯,軍醫禦醫的醫術高明,短短半個月我便痊愈了。於是軍心大震,士氣高漲,我便成為了軍心的支柱。太上皇便安排我在他身邊作了一名火頭軍。”
“如果我記得不錯,太上皇南征緬甸,好像是大敗而歸?”王氏很是疑問。
“是的。大軍到了緬甸,由於長途跋涉,加上水土不服,我軍連吃敗仗,節節敗退。有一次敵軍夜裏偷襲進了中軍大營,守兵大亂,打的我軍丟盔卸甲,四散逃命。眼看要打進太上皇的營帳,這個時候我感覺到是報答太上皇恩情的時候了。於是主動要求換了皇上的衣服,去引追兵,夜裏追兵也看不清楚,追著我就走了。太上皇扮作火頭軍,由一對人馬護著逃向了雲南。我和那對軍兵,被追兵殺死了大半,我也身重數箭,命在旦夕。幸虧援兵及時趕到,擊退了追兵。為我和重傷的士兵作了簡單的救治後,向雲南撤退。我本就重傷在身,然後又顛簸了一百多裏,才到雲南,以為這次死定了。太上皇見我生命垂危,問我有什麼願望。我說家人都過世了,也沒有什麼願望,隻求能保護好太上皇周全,以報救命之恩。哪裏知道,天不絕我,軍醫死馬當作活馬醫我竟然活了過來。從此太上皇對我信任有加,了了我的願望,讓我作了親隨。回京之後,太上皇還送我去滄州拜武藝高強的鐵世雄為師,學習武藝。三年藝成後,又送我去軍隊學習調兵遣將,行軍打仗。學成之後,就調我做了大內一等侍衛。後來太上皇平定大小金川,征討台灣林文爽,我就一直隨軍保護太上皇安全。從台灣回京後,我就做了大內侍衛總管。以後的事,你也就都知道了。”
陳瑞茂補充說:“爹做了總管後,太上皇就開始讓我和爹一起隨軍。打過越南,征討過兩次尼泊爾。三場仗下來,我就做了一等侍衛。。”
何氏看了瑞盛一眼:“兒子,大內侍衛可不是那麼好當的,不但要文武雙全,精通保鏢之道,還得讓皇上信得過你,關鍵時刻能為皇室賣命。眼下是太平時節,沒有仗大了,少了磨練的機會,你身體弱,武藝練不出成就。我看你還是好好讀書,將來做個文官,平平安安。”
“可我還是想做大內侍衛,威風!”瑞盛說。
一家人正聊著,宮內太監來傳太上皇,皇上口諭:宣陳益清,陳瑞茂火速進宮見駕。陳家父子不敢怠慢,火速隨太監進了宮。
第二天,皇宮傳出太上皇駕崩的消息,舉國哀痛。
轉眼到了初五,陳家父子也未回家,正當家人擔心的時候,十七貝勒永璘駕臨陳府。這位十七貝勒乃是乾隆第十七子,嘉慶帝的親弟弟,三十五六,一表人才,器宇軒昂。隻是胸無大誌,隻喜掄拳踢腿,耍搶弄棒。乾隆溺愛此子,讓他拜陳益清為師,學些皮毛功夫。
見了何氏,十七貝勒拿出四封書信,說:“師母,先皇駕崩,宮中事務繁忙,師傅走不開,這裏有幾封書信讓我交給你。”
何氏收了書信,謝過十七貝勒。
“師母,宮中事物繁忙,我先回宮了。”永璘說完,火速回宮了。
陳益清寫了四封書信,一封寫給何氏,無非一些噓寒問暖的家常話。一封寫給瑞盛,大意說如果他真的想當大內侍衛,可以去滄州找師公鐵世雄。餘下也是一些鼓勵的話。一封寫給自己的恩師鐵世雄。還有一封寫給師弟餘洪,讓於洪帶瑞盛去滄州。
這位餘洪也是鐵世雄的徒弟,陳益清的師弟。少年時拜鐵世雄學藝,但是由於家境貧寒,需要謀生,學藝半途而廢,後來在陳益清的幫助下,在北京開了家四海鏢局。餘洪的武藝雖然不足天下馳名,但是在江湖上混口飯吃也是綽綽有餘。加上他慷慨大方,樂善好施,不吝惜錢財,扶危救困,在江湖上結交了好多朋友,因此二十多年來鏢也越走越順當。
第二天,瑞盛帶了些拜禮,早早來給師叔拜年,叔侄二人一陣寒暄之後,瑞盛拿出書信,說出了父親交代之事。餘洪接過書信,看了看,大意如下;吾得此子甚晚,過於溺愛,自幼未出過遠門。今欲送之去滄州師傅處學藝,又不放心他獨行。眼下先皇駕崩,宮中事務繁忙,難以脫身。吾知師弟鏢行天下,希望能護送。日後定當酬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