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王蘋說了那話,沈宜春的臉色就再沒好看起來,直到王蘋下去換衣裳準備開飯了,王氏才覷了個空子對沈宜秋使了個眼色,沈宜秋便扯著妹妹出去了。
沈宜織琢磨了一下,便帶著寶蘭也悄悄退了出去,跟在那姊妹兩個後頭。幸好這時候王家的下人丫鬟們都在忙碌,倒也沒人注意。
沈宜秋姊妹進了自己院子,沈宜織和寶蘭四處看了看,便到自己院角站著側耳傾聽。兩個院子隻有一牆之隔,這時候人都在前頭,這裏安靜,越發聽得清楚。
隻聽沈宜秋說了幾句話,聽不太清楚,但接著就聽沈宜春大聲道:“什麼小婦養的,也配在人前露臉?還去京城,她也配!”
沈宜秋的聲音也不由高了些:“你說的都是什麼話!這是連玉婷表妹也得罪上了,還不快住口!”
沈宜春仍不罷休:“不就是一張臉長得狐媚子似的,去什麼京城!”
“你——”沈宜秋也氣了,“母親怎麼對你說的,你真當她們去京城是什麼好事?”
沈宜織心裏一緊,驚疑不定地與寶蘭對看一眼,拚命豎起耳朵,卻可恨沈宜秋的聲音偏偏又低了,隻聽兩人模模糊糊說了半晌,沈宜春聲音裏方帶了笑:“這倒好,若看上了,姨娘生的也隻配做姨娘!”
這一句話入耳,沈宜織登時就覺得心髒都停跳了一拍。果然!就知道不會有好事,難道是準備再送一個人進知府家裏去做妾麼?她正想再聽聽,卻聽院子外頭沈宜紅叫了一聲:“二姐姐——”
沈宜織趕緊三步兩步走到自己房間門口。剛站住腳,沈宜紅已經帶著寶竹走了進來,笑道:“姐姐怎的回來了?”
沈宜織定定神,微微一笑:“姑姑給的鐲子太貴重,我怕摔了,想回來好生收著。”
沈宜紅親熱地挽起她:“我也是這般想的。這樣的好成色,待到京城去再戴才好。”
兩人進了屋子,沈宜織試探著道:“也不知姑姑為何忽然叫我們去京城?大姐不知去不去。”
沈宜紅眼珠一轉:“想是帶我們去見見世麵吧。隻是京城離得遠,姐姐身子弱,不知受不受得住路上的顛簸呢。”
聽這意思是不想自己去競爭?沈宜織到這時候也有點摸不清沈宜紅了,到底知不知道是去當姨娘的呢?還是她就真願意女承母業,繼續做妾?
“妹妹說的是……”不管怎麼樣吧,沈宜織先裝出發愁的模樣,“聽說京城規矩大,我著實有點害怕。”
沈宜紅也歎氣:“是啊,京城裏到處都是貴人,聽說若一句話說得不好衝撞了,就要被活活打死呢。”
沈宜織差點裝不下去。真把她當傻子哄嗎?要是聽沈宜紅這話,還以為進了京城就活不了幾天呢。京城裏貴人再多,你想衝撞也得先見著不是?沈家這樣的商戶,那身份高些的官宦人家根本不會跟你打什麼交道,想跟人家說話?先掂掂自己的份量吧。
沈宜紅大概是以為自己的話打動了沈宜織,於是直到回正房花廳去用飯,沈宜織都在一直聽她的宣傳。基本上京城在沈宜紅的嘴裏猶如虎狼窩一般,遍地站的都是張牙舞爪的貴人,時刻準備把你打死。
對她所有的話,沈宜織都裝出一臉驚奇害怕的表情,不停地點頭,其實心裏翻來覆去想的都是怎麼樣能不去京城。
裝病?如果是假的,大夫一來診脈就要露餡;如果真把自己弄病了——這個身體還沒鍛煉好,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又是一場風寒就能倒下的,萬一弄巧成拙真把自己搞死了,豈不烏龍大了!
逃跑?一個單身女人能跑到哪裏去?沒有路引沒有戶籍,你跑跑試試?就算能跑出去,以後怎麼過日子?手裏連銀子都沒有,難道去討飯?萬一再被人販子用麻袋套了去——良籍變賤籍,說不定還不如當姨娘呢。
整整的思考了五天,直到王老太爺壽辰結束,王蘋決定要動身了,沈宜織仍然沒有想出一個能讓她名正言順不去京城的辦法。因為最後決定,王氏帶著四個女兒,王大太太帶著兩個女兒,大家都去京城,所以沈宜織無論如何,都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