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過後,晉城痛快的下了一整天的大雨,直到半夜漸歇。兩三個小時過後,天呈現冷灰色,空氣裏彌漫著潮氣。
盤山公路山頂起了大霧,俯視時,層層疊疊,如墜雲端。林知意從車載冰箱裏取了罐零度碳酸飲料,單手握著,修長手指扣住拉環,“嗒”的清脆一聲,氣泡上湧接觸空氣破滅掉。
她靠坐著引擎蓋,仰頭喝了大口,牙齒被冰的發疼。
車內副駕駛坐上丟著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她都能想象到經紀人陳銘頂著那張因氣急敗壞而漲的發紫的臉,邊罵邊堅持不懈的給她撥號。
會罵什麼呢?無非是罵她自私任性,出了事拍拍屁股玩失蹤,將一大攤爛事全丟給他。
前一周,有關於林知意的黑料被不斷被對家有計劃的爆出來。
高中輟學的小太妹、校園暴力欺負同班女同學致使對方抑鬱、霸淩隊友、耍大牌扇實記者耳光……每一個汙點,都足以讓一個人在娛樂圈銷聲匿跡,她一個人占全,對她的聲討達到了空前的激烈。
她隨意翻開一條與她有關新聞,底下的評論清一色的全是咒罵。
“像林知意這樣的惡婦能不能滾?”
“就這種學曆是來搞笑的呢,夠格做偶像嗎?”
“做這麼多壞事會不得好死吧,死了就幹淨了,別連累另外三位姐姐。”
“……”
從出道到登頂頂流,林知意早就習慣惡評。這一次,一直吊著她的那根弦繃斷,在麻木之餘,更多是席卷四肢百骸的倦意,再也沒有理由支撐她撐下去了。
在大片模糊的霧氣裏,初陽從地平線升起,日光慘白,照在身上也依舊是冷的。
林知意不可自控的想起了那張永遠淡漠的臉。
昨天深夜大雨,她笨拙的照著視頻學做了一桌子菜,附贈了幾個被油濺出的水泡,菜往返熱了三次終於等到他歸家。
林知意撐著臉,笑,問:“今天我生日欸,能不能陪我吃頓飯?”
他沒回應,低身換鞋,最終也隻是抬起薄薄的眼皮,眼底沒有半分情緒,反問:“這次要多少?”
她怔愣幾秒,旋即低頭又笑了,自嘲的口吻道:“幾千萬吧,誰知道呢,畢竟這次事也不小。”
回應她的是上樓的腳步聲,以及他零下幾度的聲音,“下次別用這一招,惡心。”
她開心說“好”。
她拿起筷子一個人吃到胃部發撐、飽腹感到反胃,直到眼淚大滴大滴減到手背時,她才停手,喉嚨裏幹澀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知意一個人在山頂待了一整天,直到晝夜交替,雲厚重的連月亮也辨別不清時,她驅車下山,下山後順手接了電話。
剛開始陳銘都沒料想她會接,愣了幾秒後極克製的問:“你現在在哪?”
“去公司的路上。”
“好,我就在公司等著你,你從後門進,我來接你,前麵圍著一堆人正等著你。”作為經紀人,陳銘一向任勞任怨,堪稱業界勞模。
林知意正要回好時,一束刺眼的白光照過來,她下意識伸手去擋,從指縫中看見對麵行駛過來的卡車偏離線路,疾速駛來。
她本能的打了方向盤,卻根本閃避不及,在劇烈撞擊來臨的那一刻,她握緊方向盤的手反而鬆了下,繃直的脊背也跟著軟下來。
或許,就這樣結束了也不錯。
手術室正在手術的紅燈亮起久未轉綠。
陳銘是第一個知道車禍的人,畢竟當時他們正同著話,知道出事後邊趕往醫院,但他不在現場,沒能及時按壓住消息,關於林知意深夜出車禍的消息還是被透露出去,迅速霸占各個媒體平台的熱榜。
但大部分並不認為值得憐憫,更多是認為天道好輪回,她是遭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