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炸彈被德蘭西強迫喂下,她又氣又委屈的咳嗽時,這麼一點點大的孩子,就在想,如果活著是這麼痛苦,活著究竟是為了做什麼呢?
炸彈落到了胃裏,再一次體驗絕望的星兒被嚇的尿了褲子,她並沒有哭。
原來人到了最害怕的時候,到底是不會哭的,因那時候已經不是大腦在害怕了,渾身的每一個地方,都散發著恐懼。
星兒的口中又吐出了白沫,她靠在沙發上,像極了一個被破壞了身體,隻穿著漂亮衣服的洋娃娃。
但這一次,她又沒失去意識,就隻是看著盤算著事情的德蘭西,體會著炸彈到了肚子裏,會是什麼感覺。
兩分鍾後,她的感覺是沒感覺。
而她還活著。
但是她又知道,這炸彈種到肚子裏後,她一定就要死了。
沒去非洲前,幹媽總說,人要在臉上爬滿皺紋,白發蒼蒼的時候,才會離開這個世界,可去了非洲後,她就埋怨幹媽騙她。
人是一下子就死了,就像她用蒼蠅拍打死一個蒼蠅,那麼簡單。
如果,她突然就不是等頭發白了才要離開這個世界,而是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被魔鬼帶走生命,那她不願意。
德蘭西看著星兒都被嚇的尿了褲子,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
如果這孩子從小生活就艱辛,身邊還有一個混跡在全世界各地的犯罪黑客幹媽,那她或多或少,會對這些東西,有一點小見解,最起碼,星兒應該知道,她吃下的東西,會人體有害處。
這麼對一個成年男人,都會被嚇哭,何況是對一個孩子呢。
就在德蘭西難得有點人性時,星兒就像害怕突然不存在了一樣,從沙發上跳起,一步一摔的跑去桌邊,伸出手,從皮箱裏,搶過了一個遙控器。
德蘭西一愣,星兒卻喘著氣開了口:“我知道你給我吃了炸彈,我又知道你肯定是要威脅我,我答應你所有的事,你不要讓我死!”
星兒突然的舉動,沒有嚇到德蘭西,她反而是一臉驚豔的看著星兒。
在絕望中,一個不足六歲的孩子,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
讓德蘭西,突然就想起了,十年前,在海上救了心髒病複發,命懸一線的少年瑾年。
麵對母親被爆頭,自己又生死難測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一丁點的落魄模樣後和悲傷,但他因病也已經神誌不清,隻知道自己被救,便抓著她有溫度的手呢喃:
“救我,我要報仇……我有錢,全部給你……”
到了那種地步,腦袋還能過分清晰的想著用自己有價值的東西,去為別人做交易,這樣的人,如果能活著,一定大有作為。
那時,他就那麼一句話,奪得了她放dàng不羈的初心,也讓她的父親,對他極為欣賞,最後救了他的命。
誰能想到,十年後,相同的情景,還能再次上演。
這丫頭,長大,怕是不得了。
而瑾年,又是極為沉得住氣的人,他可以壓抑自己到現在,去權衡所有利弊,然後再去算恩怨,那這孩子,怕以後也是那樣的性子。
那麼她現在這麼對她,這孩子現在就能忍,長大定會報複。
寶貝,這樣的人,有你父親一個就夠了。
德蘭西,在心中這樣想。
可是看星兒緊握著遙控器,一臉堅決的模樣,她隻是笑了笑,道:“好啊,遙控器給你,媽咪沒想傷害你的,就是再給你提個醒,幾天後,你爸爸如果帶你回去了,記得不要亂說話。”
“這炸彈啊,雖然隻有一個遙控,不代表配不上,乖啊寶貝。”
聽了德蘭西這種話,星兒撲閃著沾了霧氣的眼睫毛,她從來沒覺得有這麼累過,比她跟著媽媽去爬山還要累。
那雙斜長而大的稚嫩眼眸,再也忍不住眼淚了。
眼淚劃過她的小臉,在冷光燈下,像極了一顆顆的珍珠。
她死死握著遙控,回答:“你答應我,你不準害我爸爸,也不準害我,你讓我這次回去,和爸爸媽媽呆一次,就一次……如果你不答應,我就自己死在這裏,到時候看你怎麼和我爸爸交代!”
“但我也答應你,這回見了媽媽,就再也不想她,我叫你媽咪,媽媽已經和別人結婚,有她新的孩子了,我是知道的,我什麼都知道的,你不要把我當小孩子!”
先是威脅,又服軟。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還知道自己搶不過她,怕她搶了手裏的遙控呢。
德蘭西對星兒這種表現還是賞識的,她翹起二郎腿,點了點頭:
“媽咪從來沒把你當小孩子啊,媽咪答應你,不動你,這遙控你也拿著,但是不要讓你爸爸看到,否則……你我,還有你爸爸,就三個人一起去死好了。”
“這樣啊,在天堂,咱們三個就永遠在一起了,誰也找不到,誰也看不到。”
說罷,見星兒站在那裏,隻是在單一的喘氣,德蘭西這才又想起自己最主要的目的,她站起身來,就朝星兒過去,而星兒以為她是要搶她的東西,就趕緊往旁邊跑,可她終究是害怕的腿軟了,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德蘭西無視了她,從桌上,拿起了聽診器,戴在身上,然後蹲下,把聽診頭伸進星兒的衣服,按在了胸口左處。
耳掛戴在耳上後,星兒那亂七八糟的心跳清晰的就像在她的周圍環繞,而就是那麼幾下,她就聽出了端倪。
再看受寵若驚的星兒,德蘭西高挑的眉猛的一蹙,問她:“寶貝,你知道你爸爸有什麼病嗎?”
星兒沒想到,德蘭西竟然會做這些,難不成,她的心也出問題了。
“心髒病,心跳不動了。”星兒如實回答,而她的大眼咕嚕裏,瞳仁也突然閃爍的厲害。
聽了星兒的回答,德蘭西沉默不言,細細聽起了她的心音。
等幾分鍾後,德蘭西對星兒說了一句無比冰冷的話:
“看來你心裏還是嫉恨我,如果你想活不過七歲的話,就一直這麼偷偷的氣吧,你要是心髒病發作了,我可懶得給你找別人的心,換給你。”
“以後開心點,我去給你找衣服換了我們去玩一圈回家。”
最後,她又扔下這句話,再沒管星兒,離開了這個小房間。
臨走時,還嫌棄的看了一眼星兒濕漉漉的褲子。
……
那是兩年多前的事情了。
她跟著兩個媽媽踏上了非洲的那片土地。
途經過幾個國家,炮火連天,無辜的百姓流離失所,那裏建設的教堂不再是淨化心靈的地方,連一個人都不能護佑,那神聖的十字架,被炮彈摧毀。
那時,她問虞詩,十字架後不是會有天使嗎,為什麼還會被人破壞呢。
當時虞詩突然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孩子,倒是一直在外流浪的小鹿,給孩子解釋了。
其實天使和魔鬼,並沒有太明顯的區別,他們都有漂亮的臉,也都會笑。
很多時候,人是分不清天使和魔鬼的,而天使和魔鬼的距離,也並不遠,就像是人和影子的距離。
如果人是天使,那影子,可能就是魔鬼了。
而那些,在我們看來是魔鬼的人,或許某一天他們在另一部分的人眼裏,也是天使。
當時星兒一句也聽不懂,還是不明白天使和魔鬼的區別。
可現在,她懂了。
德蘭西在她眼裏是魔鬼,可她也會是救了別人命,被別人誇讚成天使的人。
或許幹媽說的是不對的,天使和魔鬼的距離不是不遠,或許天使就是魔鬼,他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而她,被很多人誇讚可愛漂亮,就像小天使。
那她,是不是有一天,也會變成一個魔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