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手裏拿著一份文件,麵色十分凝重,在看到我之後,他的神色竟是說不出的複雜。老媽端著兩杯龍珠茉莉茶來到客廳,看到我回來竟也不見往日溫和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眉間那抹糾結的憂心。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心虛地打探道,心裏卻“咯噔”了一下。
不會這麼快就被老爸知道我去過下城區還惹了那麼多事吧,都是我不好,穿著校服還那麼招搖,動不動就自報姓名……我蹙著眉,走到他們麵前。
“蜜兒,你坐下。”老爸嚴肅地說道,那語氣讓我更緊張了。
我應聲坐下後,洛警探將一杯熱呼呼的龍珠茉莉茶讓給了我,那沁人的香氣令我的情緒稍微放鬆了下來,我輕啜了一口,問老爸:“事情……是不是跟我有關係?你們盡管說吧,我的抗打擊能力可是很強的!”
我已經做好了被老爸痛罵一頓的準備,大不了又是一個月不準逛街、不準和壬晴一起出去玩、不準……
老爸沉吟了許久,終於開口說道:“蜜兒,你知道白城西郊的那所諾帝斯貴族學院吧?昨天,那裏的演劇部發生了一起命案。”我緊繃的神經隨著老爸的話倏地放鬆下來,還好、還好……不是下城區的事。
諾帝斯貴族學院!我的腦海裏立即浮現出那個頭戴鴨舌帽的男生的臉……安陵顥……諾帝斯!
真不想再遇到和這個學校有關的任何人,提到它的名字我就來氣!說到這個諾帝斯貴族學院,它是由法國諾帝斯公爵出資打造的貴族學府,能進那所學院就讀的學生非富即貴。照理說那裏的安管製度應該是非常嚴格的,怎麼會發生命案呢?
二十歲出頭的洛警探一入警局便跟著老爸,他不僅是老爸的得力助手,跟我們全家的關係也非常好。
見到老爸有些難以啟齒,他趕緊主動地幫忙說明情況:“我們警方在經過二十四小時排查之後,竟然連死者到底是死於自殺還是他殺都無法確認,死者的胸口上刺著一把利刃,案發現場是演劇部的舞台,事發時門窗都是鎖著的,可以說是一樁密室命案……再加上死者的身份比較特殊,使得這件案子變得非常棘手……”
“哦?”我立即想到偵探小說裏經常看到的各種關於密室殺人的手法,頓時對洛警探所說的案件產生了濃厚的興致,興衝衝地問道,“警方不是有負責密室殺人案的專案小組嗎?難道說這次的案子連他們都束手無策嗎?”
“是的,專案小組連夜對案發現場進行研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尋找到解決案件的突破口……”
“蜜兒,具體事宜晚一點再慢慢告訴你,現在你先看看你麵前的那份資料。”老爸指了指不知何時擺放在我麵前的一份文件。
我拿起文件,開始隻是隨意地翻了翻,但看著看著,我的嘴巴越張越大,最後驚愕得無法合攏:“你們要我以轉校生的身份潛入諾帝斯貴族學院去調查案件真相?”
“蜜兒,你如果不願意,可以拒絕。”老媽突然插話道,她的眼中寫滿了擔憂,我知道她是不希望我去的,畢竟這樣會很危險,可是……對於一名月瀾高中的學生來說,這種查案的機會是多麼難得啊……
“老爸,我有個疑問,死者到底是什麼身份?竟能讓我威震八方、膽識過人的老爸都這麼緊張呢?”老爸可是音羽市警察局的警部長!他會著手處理這樣一個案子已經很奇怪了,更別說,他還準備動用他的寶貝女兒潛入進去調查真相!
呃……雖然我很有興趣,可這樣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呢?
老爸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問,愣了一下之後才清清嗓子解釋道:“那個……死者是宮氏集團總裁與法國女外交官傑絲娜的私生女,他們為了各自的前程一直瞞著此事,但如果不查明真相,不給傑絲娜一個交待,很可能會造成中法兩國的邦交問題……”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平時在家的時候,老爸經常會和我們講警局裏的事,所以我能想象他此刻心裏的壓力以及這個案子的重要性……於是我立即做出了決定,爽快地答道:“老爸,我答應幫你調查真相!”
老爸聽到我這麼說,鬆了口氣,拍拍我的肩:“蜜兒,你真是我們宣家的驕傲!”
“蜜兒,你要知道這種事是很危險的……”老媽擔心不已地望著我,仍在做最後的努力,企圖說服我放棄潛入諾帝斯學院。
我上前摟住她,用最柔軟的聲音安慰她說:“親愛的老媽!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您的女兒可是空手道黑帶哦,普通人跟我打架那絕對是自尋死路。更何況……”我揚了揚嘴角,“我還有老爸獨家研製的秘密武器哦,誰都抓不住我的!您就放心吧!”
“你呀!我當初真是把你生錯了性別!”老媽很快就被我說服了,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小心行事。
“蜜兒,從明天開始你就要進入諾帝斯貴族學院了,這身行頭是我們好不容易才弄來的。”洛警探將一套白色的製服交給我,“還有這些文件是關於你新身份的資料,以及一些與案件有關的照片、資料等等,你趁晚上好好看看,千萬不要出什麼紕漏。”洛警探雖然年輕,但辦事非常謹慎,老爸帶過的新人不少,誇過的卻隻有他一個。所以,隻要是洛警探準備的材料,一定沒問題!
末了,他鄭重地對我說:“蜜兒,在真相大白之前,你一定不能暴露身份,因為凶手很可能就隱藏在你的身邊,一旦暴露了,情況對你是很不利的,甚至……”他看了一眼滿臉憂色的老爸,沒有說下去,“你記住了嗎?”
為了讓老爸、老媽以及洛警探安心,我握緊拳頭、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傍晚的浮雲如綻放在三途川的彼岸花,隱約中透著一股妖豔而詭異的美。沒有風,花瓣卻止不住飄落的舞步,分離成三兩片,在空中搖曳生姿。
我將手伸出陽台,接住了龍櫻樹上飄飛下來的花瓣。
走回落地窗旁,我從書桌上隨手取出一本厚厚的字典,隨意翻開到某一頁,將櫻花瓣夾入其中。
風終於開始了它遲到的舞步,卷著窗子上的紫紗簾共舞。音響裏傳出浪漫至極的《卡門》間奏曲,這也是老爸和洛警探特別囑咐我要聽的音樂選段之一。
我將自己拋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閉上眼,唯美的長笛和豎琴聲撫平了我一天的浮躁思緒,此刻一切是多麼祥和啊,祥和得我快要睡著了……
不行!不能偷懶!在《卡門》被反複播放了無數遍之後,我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從床上跳起來,拿起我今晚必須要熟悉的資料——
照片所拍攝的案發現場正是諾帝斯學院演劇部的舞台,除了猩紅刺眼的血跡,其餘的一切都顯得那樣美輪美奐。
舞台布景搭建成中世紀歐洲宮廷的樣子,華麗的燈光打在死者宮琪幽的身上,映射出她胸口那把尖利的匕首、死時猙獰的表情以及她那圓睜的美眸……而這把匕首究竟是殺人的凶器呢,還是自殺的工具?我盯著照片,疑惑不解。
將照片暫時擱在一旁,我拿起另一份關於我新身份的文件——
安蜜琊,17歲,前國防部長安在冉留法歸來的孫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個性甜美……
天啊,這資料是哪個家夥準備的?我強烈地想將他揪出來先揍一頓,再告訴他撒謊不打草稿是不道德的行為!
這資料上頭不僅謊稱我是安爺爺的孫女,更是將我描述成一位仿佛從古典畫卷中走出來的淑女,還什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光是想象我都感覺快虛脫了,這哪裏是我嘛!
要知道我生平最怕的就是和那種裝嗲充嫩的淑女們相處,如今卻要我變身成那種人……
天啊!時間能不能倒流?如果可以的話,打死我我也不會同意潛入諾帝斯學院去查什麼案!
“嗚嗚……我的一世英明……嗚嗚嗚……我的飛天小女警形象就要毀於一旦了!”我哀歎連連,但還是耐著性子將資料看完了,隻是越看越鬱悶,最後索性將資料紙揉爛,以精準的射籃動作將它們拋進垃圾筒中。
靜謐的夜晚,伴隨著反複播放的《卡門》間奏曲,我的思緒漸漸開始渙散,直至最後進入夢鄉。
夢裏,那個不良學生安陵顥所戴的黑色鴨舌帽不停地在我周圍繞來繞去,最後在他的帽簷下竟然幻化出一張可怕的笑臉,他攜著冷酷的笑聲,不停地說著:“你的偽裝絕對會被拆穿的!哈哈哈哈!”
我倏地驚醒,從床上坐起來,看到窗外天還沒亮,鬧鍾顯示現在才淩晨三點半。
我擦擦額上的汗,倒下想接著睡,可這回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因為安陵顥的聲音不斷地在腦海中回繞著。
早知如此,在下城區的時候我就不該那麼大聲地報出自己的名字!
這下可慘了,如果在諾帝斯學院遇到安陵顥怎麼辦?繞道走?
嗯……隻能這樣了,我就不信那麼大的貴族學院,會好死不死地偏偏遇到那個知道我真實姓名的家夥!
3、
在看到眼前足足有十米高的雕花大鐵門時,曾在我腦中勾勒過的各種對諾帝斯貴族學院堪稱華麗的想象頓時變得不值一提!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我無法想象一個中等學府怎麼能建造得如皇家宮殿一般耀眼奪目。
“這就是諾帝斯學院嗎?”因為太難以置信,我已經是第三次向身旁充當司機的洛警探求證了。
“是的,大小姐。”早上在看到洛警探穿著管家服飾、開著賓士車出現在我家門口時,我便像現在一樣,嘴巴張得老大,下巴幾乎快掉到了地上。
嘖嘖!假扮大小姐還有這樣的優待?真是出乎我意料。
我於是興高采烈地坐上了賓士車寬敞的後座,後來因為車後座太舒服了還在來的路上不小心睡著了。
洛警探弓著身子,態度恭敬得讓人無法想象昨天他還是一個活力充沛的警探,敬業的模樣真是讓我深深佩服。我清清嗓子,仰起下巴,收腹,挺胸,學著別的大小姐的樣子邁著優雅的步子行走在種滿木棉花的校園大道上。
這裏比我就讀的月瀾高中大了起碼十倍不止!不愧是有錢人的學府,一草一木都像是被精心嗬護的,學費也一定很貴吧。
行道樹兩旁波光粼粼,我這才注意到圍牆以內都是被水包圍著的,整個校園仿佛建在湖泊上一般,從空中俯瞰的話應該美不勝收吧。
從校門口走到二年級的教學樓足足要步行二十分鍾,一路走來有不少車子從我身邊悠然地行駛而過。早知道要走這麼遠的路,我就讓洛警探把我送進來了,我可憐的腿再這麼走下去隻怕遲早要變成兩根水蘿卜。
當二年級教學樓映入我眼簾時,我差點激動得飆淚!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我終於走到目的地了!要是天天這麼個走法,不用多久我就能代表諾帝斯學院參加音羽市的競走大賽了。
我按照資料上所注明的方向找到了專門負責接待新生與處理各類學生問題的生徒室,規規矩矩地敲了敲門。
門開了,一位金發帥哥出現在我麵前——
我瞬間僵化,他、他、他……是外教嗎?天哪!外語耶!我最爛的一門學科!
“Hello……”我僵笑著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蜜兒!”
在聽到他用純正的中文向我打招呼時,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不是班門弄斧嗎,呃……真丟臉!“那個……老師,你怎麼知道我是誰?”我張張嘴,問了個似乎挺愚蠢的問題。
他調皮地眨眨眼,四下看了看,見周圍沒人,才壓低嗓音附在我耳畔說:“我不僅知道你叫宣蜜琊,還知道你父親就是警部長宣嵐。”
“你怎麼知道的?!”我心裏微微吃驚,不禁猜測起他的身份來。
“我的中文名字叫安佑哲。”他眨眨眼,給了個提示。
“安佑哲?”我的眼前出現了無數個問號在繞圈圈,這個名字好熟悉,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看我滿臉疑惑的模樣,他沮喪地拍了拍我的腦袋,用好像認識了多年的口氣說:“蜜兒,你聽到我的名字居然擺出這麼一個茫然的表情。哦!我的心受傷了!”
看著他突然斂去臉上的笑容,一隻手做出捧心狀,表情哀怨而淒涼,我忍不住蹙眉問道:“請問……你是學表演的嗎?”
他微微一愣,眼中飛快地閃過些什麼,可在我還沒來得及捕捉其中的訊息時便消失了。
“我叫安佑哲,剛從法國留學歸來,目前在這個學院擔當客座講師哦。”他邊說邊觀察著我的表情,見我仍舊一臉茫然地眨著眼睛,他的神情漸漸轉向氣急敗壞,“我的爺爺叫安在冉!這麼說你總該知道我是誰了吧!”
聽到他惱怒地低吼出我熟悉的名字後,我終於想起了安爺爺嘴裏一直念叨著的“我家佑哲”。
可是……他真的是安爺爺所形容的那個成熟穩重、一表人才,優秀得簡直世界上找不出第二個的品學兼優聰明大方的“我家佑哲”嗎?!為什麼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和沉著穩重這些品質沒有任何關係呢?
不過就憑他忽而開朗、忽而憂傷的高超表演,估計安爺爺也要被他騙了,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在心裏偷笑著。
“咦?你怎麼是外國人?”我不解地問,我隻知道他在國外長大,但安爺爺可是純正的中國人哪,難道說——
“你的發色是染的?還戴著藍色的隱形眼鏡?”
安佑哲撫了一把淡金色的額發,驕傲地說:“我的母親是法國人,我的發色與眸色繼承了我母親的優點,生下來就注定是個帥哥!嗯哼!”
如此自戀的回答讓我真想扔給他一個大大的衛生眼!不過……我此刻正扮演著名流千金呢,千金小姐不能這麼粗魯,於是我忙揚起蒙式微笑,問他我該找誰報到、相關人員在哪裏。
“你要找的相關人員就是……本人。然後——去學生會報到。”他唇角噙著的那抹笑在回答完我的問題後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表情也突然變得神秘莫測,他拖著我的手走到無人的角落,用一副謹慎無比的口氣說道,“你對帥哥有沒有免疫力?”
哈?這是什麼問題?我一時不知要怎麼回答他。
“我先聲明,這個學院裏的帥哥絕對比你想象的多,所以你要是對帥哥沒什麼免疫力的話,我勸你還是趁早回家,以免案子沒水落石出,反而將自己賠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