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是個簡陋的小攤，一張原木桌子上，擺著一摞大粗海碗，旁邊是一個被火燎得漆黑的茶壺。
小紅拖著麗華走到小攤子麵前，向攤主招呼：“給我兩碗水。”
“好咧。”攤主答應一聲，立即提起黑黑的茶壺，另一隻手從那摞大碗上利索地拿下兩個，一字擺開，熱騰騰的深褐色茶水傾注而下，瞬間便是兩個滿碗。
小紅好心地揀了碗比較滿的，推到了麗華麵前：“小姐，喝！”
自己端起另一碗，咕嘟咕嘟一氣灌了下去。
麗華看著麵前的粗海碗，黑黑的茶垢很是刺目，端到鼻前，聞一聞，皺皺眉，想要放下，終究還是湊到唇邊，勉強喝了兩口。
——這江北的人啊，就是不會享受！
豈不知這喝茶，一杯為品，兩杯為嚐，三杯四杯，就是解渴的蠢驢了……這麼一喝一海碗，是些什麼？
想著前世在《紅樓夢》中看到的一段話，麗華莞爾。
當小紅放下手中海碗的時候，她看到了麗華手中的茶水，幾乎是動都沒動：“小姐，你怎麼不喝？”
“我喝了。”
“還有這麼多。”
“夠了，不想喝了。”
“真不喝了？”
“真不喝了。”
“那我喝啦？”
“你喝吧。”
小紅二話不說，端起來又是一陣灌。
看樣子是她手裏的肉串放了太多鹽！
放下大碗，從懷中摸出兩個銅錢，付了帳，兩個開始繼續啃讓我歡喜讓我憂的美味羊肉串。
第二根棒子上的碩大肉塊才剛進嘴兩塊，老遠就聽到有人大喊：“閃開，閃開！我家公子來了！”
說話間，前麵的人群紛紛走避，偶有躲閃不及的，看樣子是摔倒在地上了，便是一片雞飛狗跳烏煙瘴氣的鞭打聲、哭叫聲、咒罵聲……
小紅趕緊拉拉自己主子的衣裳：“走，小姐，我們到街邊上避一避。不曉得又是哪個瘟神老爺出來遊街了。”
麗華對鞭子當然沒興趣，轉身隨著小紅幾步跨到了街沿上。卻是好奇心濃重，雖然人是到了安全地帶，仍伸長了脖子，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隻見四五匹高頭大馬上，坐著幾個年輕男子，當先一人，家奴打扮，卻是狗仗人勢地挺著個肚子，隻管將手裏的馬鞭子，向周圍躲閃不及的人群揮去。有那腿腳不很利索沒來得及走來的，一鞭子下來，便是一溜的皮破血流。
她們所聽到的各種聲音，便發源於這樣的場景。
麗華皺眉，一直大嚼著的嘴巴略停了一停，隨即側過身，拿背對著哭叫聲傳來的方向，繼續大嚼。
轉眼卻看見身邊的丫頭小紅，正一臉憤慨，舉在口邊的大肉串也不啃了，嘴巴也停止了蠕動，一雙眼睛睜得好大，看著麵前這堪稱熱鬧的場景，隻一個勁兒地發出模糊的：“這，這，這……”
麗華伸手拍拍她臉頰，沒反應。
再拍拍，還是沒反應。
於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量，繼續拍。
“小姐，這是肉啊，你幹嗎這樣沒命地打？會痛的。”終於打醒了，小紅吃痛地抗議。眼睛迅速瞟了她一眼過後，還是轉過去看著洋洋得意迎麵而來的一眾人馬。
“這樣的人，你看他們幹什麼？”壓低了聲音，有隱隱的生氣。
“小姐，你幹嗎生我的氣？你該生氣的是他們！你看看他們那囂張的樣子！”聲音反倒更高了，理直氣壯。
“噓！”麗華豎起食指立在嘴邊：“你找死啊？這麼大聲。”
小紅不明所以地看過來。
同時，麗華也感覺到，有幾道冷颼颼的目光，正從背後飛過來，飆到了對麵小紅的臉上。
而這家夥，還一臉不怕死地回瞪了過去。
麗華暗叫不好，趕忙側身，背對著那些人，將手中尚未吃完的羊肉串悄悄遞到小紅手裏，騰出手來，從腋下抽出麵紗，掩在了臉上。
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不識時務的小丫頭，可能要闖下大禍了……
看到小姐動作迅速地戴上了麵紗，小紅猛然意識到什麼，可是，好象已經晚了。
一根長長的鞭子卷過來，目標是小紅，準頭卻沒把握好，一帶一大片，連帶著站在小紅旁邊的麗華也遭了殃。更令人冒火的是，好象這鞭上的勁力，倒統統集中在了一處，一鞭子下來，打得麗華身子一歪，原地搖晃了幾下，竟向前直直倒了下去。
小紅頓時傻了眼，愣一愣，手一鬆，丟掉手上的羊肉串，蹲下身子搖晃著麗華，嘴裏怯怯地小聲叫著：“小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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