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媽媽從小在貧困的環境裏長大,篤信勤勞致富,人活著必須不停勞作才能贖罪,完全見不得人完全閑著不幹事,對於她而言,趙南辭在家無所事事就是犯罪!
她這樣說本來也是好意,就是想讓趙南辭跟孩子親近。
她怕時間長了三個孩子漸漸長大,心裏隻有崔林濤一個人,那她閨女可就虧大了。
“不親就不親,不親我也是他們媽。”
“你呀你,充電一個月,待機半小時。哪有你這樣當媽的,你一個女人,在家閑著不管孩子這像話麼?”趙媽媽說話是沒有條理沒有目的的,純粹就是情緒的宣泄。
一般情況趙南辭不會跟她計較,吵吵的太煩躁了噎她兩句,但她這句話一下就戳到了趙南辭的點了。
“我一個女人怎了,你自己不是女人?這一家子沒有吃我的喝我的?以前我爸一個月也賺不多少錢,你怎麼不嚷嚷著讓他管孩子做家務,我賺的錢不是錢,因為我是女兒,低人一等?那可以,我以後也不出去工作了,這點工資也幹不了什麼,你們都各憑本事,以後都別花我的錢。”
趙媽媽當然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全家都靠女兒一個人賺錢養著呢,因為女兒有本事,她在舊鄰居麵前可是揚眉吐氣了,而且女兒一下生了三個小寶貝,讓那些親朋故舊羨慕的眼睛珠子都快出來的了,誰提起她來都誇有福氣!
現在得意忘形,本來是為了女兒好,話出口倒像是指責她,她心裏也懊悔極了,可是做父母的哪有在兒女麵前低頭的。
“我生了你,我還說不得!怎麼,你難道不是女的,不是當媽的?本來女人就是不如男的,要不然人人盼著生男孩,大家又不傻!”死要麵子活受罪,趙媽媽不肯認輸,希望女兒能像以前一樣給她一個台階下。
“那你何必賴在不如男人的女兒這裏!”
趙南辭是真的生氣了,頭也不回來的下樓了,把趙媽媽涼在當地。
疫情原因,所有人都擠在別墅裏,因為別墅門前有個小院子,可以在院子裏透透氣,樓上一直悶著是受不了的。
再者崔林濤的年貨備的最足,儲藏室裏滿滿當當的,就連青菜也是有很多預備的,大家在這邊吃飯也方便。
趙媽媽一麵愧疚一麵賭氣,非嚷嚷著要回大平層,誰攔也不行。
還真的跑回去了,因為趙媽媽日常霸道,她回去了找爸爸必須跟著去,侯琴跟趙南風也不好留著。
呼呼啦啦走了四個人,家裏一下安靜了很多。
外婆和崔媽媽一直沒有開口,這樣的事情她們也不太方便摻和。
“趙媽媽真是點虎。”外婆從不說人,今日也忍不住跟崔媽媽小聲議論起來。
“南辭也不容易,這樣的女兒哪裏找去,她日日都要吵她一頓。再者她自己也是女人,怎麼能自己看不起自己呢?”崔媽媽現在是越來越喜歡趙南辭了。
這個媳婦她能掙錢,事還不多,家裏的事情人家一句話也不插嘴,孩子的事情也不指手畫腳。
這就是懂事的人了,遇到大事就是家裏的頂梁柱。
所以別說趙南辭不是真的什麼也不幹,她隻是勞心而已,她就是什麼都不幹,全家不要好好護著她麼?
“老輩子都這樣,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比以前好多了。罷了,隨她們去吧!”
別人是不能勸趙南辭的,隻有崔林濤去勸。
“平時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今天怎麼發這麼大的火?媽那個人,你不是不知道,她就是愛嘮叨,你別理她就是了。老人如小孩,總是要哄著才行。”崔林濤安頓好孩子,這才來安撫趙南辭。
“不說了,她們回去也好,這邊也清淨。她們來了,讓小梁每天睡沙發太不方便了。那邊大平層也不差,不用全部擠在一起。人少點,你也輕鬆些,每天做那麼多人的飯,你不累呀?”趙南辭的氣已經消了,但她實在不想慣趙媽媽的臭毛病,自己親媽,吵完架也很快會和好。
小梁是育兒師,每天就是帶孩子,因為家裏幫襯的人多,飯菜都不用她管,倒也不是很累,這兩年在趙南辭家堅持幹下來了。
“原來是為了我?其實沒有很累,東西提前預備了很多,年前她們爭著陪孩子玩,小梁閑下來也幫著我做了很多熟食,咱們青菜也買的多,方便儲存,就是所有人在這吃,正月裏是不怕的。”
崔林濤心裏很甜蜜,原來趙南辭也是為了他。
這一次趙南辭真的不是為了崔林濤。
是媽媽真的觸怒了她,她什麼都可以忍讓,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接受自己的母親這樣說話,自己的母親看輕自己,也看輕她的女兒趙南辭。
也許趙媽媽不是有意傷害趙南辭,但她確實傷害了她。
明明家裏人偏心趙南風是因為他智力低下,但趙南辭那會就是覺得家裏人因為她是女兒才虧待她。
世界運行的規律跟人內心世界的規律是截然不同的。
她是個好勝的人,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的自我意識就覺醒了,她記得她三歲的時候就很反感母親以女孩子的標準來要求她。
她不覺得生而為人,比誰低賤,比誰差。
父母的那套邏輯,她完全不接受。
在業內她一直以情緒穩定,善於控製情緒著稱,她這個人很會抓大放小,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邏輯,內心世界運行穩定而有秩序,幾乎不在乎別人的評價和言辭。
對外,她的感情機會沒有受到過傷害。
她內心的傷害全部來源幼年時候母親的無心之言。
然而她也感覺得到母親是愛她的,所以這種傷害當年就很難修複,她隻能遠走他鄉,變成一個強大的人,在歲月裏自愈。
哥哥的事情讓她釋然了很多,可是並沒有完全愈合。
母親的那句話,還是能輕易戳到她的痛點,她需要給母親一點點教訓,讓她不要在她這裏隨意亂說話。
親人之間,有時候也是需要一點點距離做屏障的。
母親生了她,給了她生命,她是愛她的,她跟母親跟別的陌生人是不一樣的,她不能無視她,不能不管她,更無法遠離她。
所以她不能一味回避。
這是回到寧城以後她第一次跟母親的正麵衝突,所幸都沒有說出太刻薄的話。
“阿濤,你曾經問我,為什麼總助要招陳紅和卓海珠,對吧?”
“是,當時你隻是笑笑沒有說。其實不止我好奇,所有人都好奇。畢竟咱們大環境是辭退三十五以上的人,而她們兩個雖然學曆漂亮,但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家裏有孩子,工作難免分心,並不是適合的人選。”崔林濤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大環境就是這樣的,底層的男人女人都很艱難,但相對而言女人更加艱難一些。
這個社會本來就對女人要求更高一點,女人要生育,在社會生存上本來就是弱勢,社會不承認生育價值,不承認家務價值,讓女人難免左右為難,要孩子還是要工作,要臉還是不要臉,活得好還是隻做一個附屬品。
這些,趙南辭比崔林濤體會更加深刻。
她也是一個女人,她想要孩子都要等到在職場混到一定地位,有了足夠的社會財富,才步步籌謀,回到寧城韜光養晦,才能安穩生孩子不影響工作。
她一路走來,每一步都踩在點上,是無數正確決策的疊加,是幸運之神的眷顧才有今天。
不能以普通人的眼光來看待她,大部分人都沒有她的智力,沒有她的幸運,她們的困境都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你記不記得小時候聽過的故事,就是說有個地方有一種習俗,就是要把年滿六十歲的老人丟到深山裏,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故事裏的普羅大眾都認為老人是負擔,是累贅,不配活著。小時候初讀這樣的故事,我們都心裏恥笑故事裏人,怎麼那麼愚昧無知,怎麼那麼冷漠殘忍,以為故事裏的事情都離我們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