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存在
我叫斯洛,今年十九歲,在我十七歲那年我已經是陵南城的第一殺手,我的師父是蕪國曾經的第一高手鬼道。我五歲的那年在陵南城的街頭遇見了我的師父,遇見我的第二年他被另一位高手滂南徹底地打敗,我沒有五歲之前的記憶,師父也沒有說過我的身世,我從來沒有出過陵南城,陵南城在我的視野中總是那麼大,有時候我站在陵南城的城樓看那些消散了的地平線,我想象著陵南城外的樣子,整個陵南城裏的人都很怕我,唯獨有一個人敢接近我,那就是滂凡,城主滂藍的兒子,我唯一的朋友。
當師父死在我的劍下時,我看到他臉上有一絲詭異而又欣慰的笑容,師父說過,殺手證明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殺掉很多很多比自己還要厲害的人。殺了師父之後我順理成章得成為陵南城的第一殺手,殺死師父的第二年我想殺蕪國第一大派中南派的掌門人柒獨,不過這次我遭到了整個中南派的圍攻。當我倒在地上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第二天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了過來。救我的是滂凡,我不知道他究竟怎麼救了我,我也沒去問,對於一個殺手來說,救人和被人救都是種恥辱。因為他救了我,所以他成了我的朋友。
從那一天起,我就陪在滂凡的身邊,滂凡一副紅色戎裝的樣子很好看,高大而挺拔,像一座威嚴的寶塔庇護著整座陵南城,我看他指揮著陵南城的千軍萬馬,我永遠都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那麼忙碌。而我隻有在殺人的時候眼裏才會有光,平時大都數情況下我都是沉默寡言,我想不殺人的時候我的眼睛肯定是空洞而又呆滯的。後來蕪國和越國開戰,滂凡跟隨著滂藍出城征戰,整個陵南城就交給了我,我問滂凡,為什麼把陵南城交給一個失敗而又落魄的殺手,滂凡鄭重地對我說因為你是我的朋友,這時候滂藍在旁邊很深沉地點了點頭。
我依舊一幅呆滯冷漠的樣子,我開始冷靜地處理整個陵南城的大事小事,每天傍晚的時候我都會接到前線的戰報,我知道滂凡已經攻克了昌繁城,寧宣城和一大堆城,他們現在正在圍攻越國的都城諸暨城,滂藍也因為戰功顯赫被蕪王封為蕪國大將軍。我站在城樓上,看著地平線的地方騰起的煙雲,陵南的煙塵,那一片地方一定是滂凡征戰殺敵的地方,火紅色的天空,我突然不想再當一名殺手,因為我不想我的眼神隻有冷漠和空洞,可是我又忘不了師父留給我的使命。
陵南城落雪的日子,我依舊站在城樓上處理著陵南城大大小小的事,臨近黃昏關城門的時候,我看見一個穿翠巾黃衫的女子騎著白馬飛馳過來,接著我又聽到一片喧鬧聲,緊接著是刀劍的碰撞聲,我飛身下了城樓,看到了倒在地上不斷**的守城兵,還有那個一臉燦爛笑容的黃衣女子。“我要進城,可是你手下的那些兵不讓我進城,他們自找的!”“你是誰?”“本小姐要進城今天就一定要進城,誰阻攔我我就殺了誰!”“如果我並不允許呢?”我的話還沒說完劍已經向她指去。
沒過三招,我已經倒在了地上,陵南城能接的住我一劍的人沒有幾個,我想不到竟然還有人能在三招之內打敗我,我的眼裏充滿了不安和恐懼。“真想不通滂凡怎麼找了你這麼個廢物守城,喂,廢物,快開城門啊!”馬上的黃衣女子很開心的笑著,大大的眼睛裏印滿著清澈,不知怎麼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疼的卻很舒服,我從地上一躍而起,手中的劍光在白馬的四周繞了一圈,接著我的劍就指在黃衣女子的喉嚨上。“我的馳風,你竟然殺了我的馳風,我會讓滂凡殺了你的!喂!”“把她關起來,明天早上再扔她進城!”說完我轉身走了。
9.再見北極雪
第二天早上,我看著第一個進城的人,我看到了她那雙紅紅的大眼睛,我依舊在城樓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可是我卻害怕她躍上城樓一刀殺了我,她的眼眶處有些淚痕,我想傳說中的梨花帶雨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看門的,你殺了我的馳風,我會報複你的!還有,滂凡回來後你叫他別來找我了,你記住,我叫柒悅!”聽到柒悅這兩字我心內怔了一下,這個人就是柒獨的女兒柒悅,我靜靜地看著黃衣女子在我的視野中越走越遠,到最後變成了一隻黃色的蝴蝶,我想這個時候我的眼裏應該到處飄著黃色的蝴蝶。
當我在城樓上看到一大片紅色緩緩整齊地在地平線上慢慢出現的時候,我知道滂凡回來了,我看到了前麵最威武英勇的身影,我看到了像戰神一樣的滂凡和他的滂家軍。我極力地壓抑自己的喜悅,衝下了城樓。當我再次站在滂凡的身邊時,他的眼神多了一種堅毅和我看不透的深沉,沒有變得還是他爽朗英氣的笑容。滂藍因為戰功煊赫,被留在了蕪王的身邊,陵南城也因為滂家軍而成了軍事重鎮,我看著滂凡,看見戰爭在他身上磨練下的痕跡,我突然想到,滂凡也許不久之後就要和我永別了,因為我身上背負的那個使命,我是個殺手。
滂凡回來的第二天我又看到了柒悅,我看到了滂凡和柒悅在城門下熱烈地擁抱,而他們的眼裏我看到了和滂凡身上戎裝一樣的火焰。我在城樓上突然有一股心痛的感覺,我別過頭,看了看那消散在遠方的地平線。“這是我的好朋友斯洛,這是我的未婚妻柒悅。”我麵無表情地聽著滂凡向我介紹柒悅。柒悅睜大著眼睛不解地看著我,“斯洛?你就是第一殺手斯洛?滂凡,就是他,就是他殺了你送給我的馳風。”滂凡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抱緊了柒悅,“沒事,我再送你一匹白馬好了!”
夜晚,我和滂凡一起在城樓上看陵南城上空的星星。陵南城裏一片繁華,陵南城外一片荒涼一片冷寂。滂凡在我身邊講他在戰場上的事,講他看著自己的軍隊殺戮越國百姓,他像瘋了一樣殺了一百多個自己的滂家軍,說著說著他眼中的淚滑落下來。“斯洛,你知道嗎?當我們攻破越國的國都時,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用匕首割傷了我的棗紅馬疾風,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被我的衛兵一劍刺死了,你知道,那個小男孩大概隻有10歲,我忘不了旁邊越國百姓眼中的仇恨和怨怒!斯洛你知道嗎?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又陪在了滂凡的身旁,有時候我能看到柒悅,她依舊是那一身翠巾黃衫,我們三個人騎馬西山去看大片盛開燦爛的牡丹,或者奎湖悠閑快樂地劃船,有時候我們會一起站在城樓上,而柒悅依偎在滂凡的懷裏,我看著滂凡臉上偶爾浮現的淡淡憂傷和柒悅臉上一臉的甜蜜,我依舊麵無表情。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經常撫摸我的那把劍,自從殺了師父之後,我再也沒殺過一個人。而師父的那張憂鬱的臉總是出現在我的夢裏,我經常大汗淋漓地醒過來,然後聽到門外細微的腳步聲,我想我已經習慣了。
我終於走出陵南城了,我和滂凡騎馬穿過望不到盡頭的森林,踏過了成片的青色草原和寬敞的馬道,直到我看到了那個比陵南城大十倍的城樓,我們來到了蕪中,蕪國的城都,這次我們要麵見蕪王,因為聽說他想征伐楚國了。偌大的朝堂,我第一次見到威武的蕪王,我聽見他爽朗的笑,我發現他在許多方麵和滂凡很像。“越王,看看,這是我蕪國的驕楚,這是我蕪國大將軍滂南的虎子滂凡。”我看了看越王,瘦小而又猥瑣的一個小老頭,隻是他後麵的兩個隨從讓我感覺到了不祥,我悄悄地按住了劍。
“滂凡將軍的名字如雷貫耳,我們越國當年的國都不就是滂凡將軍攻破的麼?這次我們蕪越聯盟討伐楚國,有滂凡將軍當先鋒,肯定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啊!”越王後的白衣男子款款地說到,而越王則一直哆哆嗦嗦不敢言語,我聽見朝堂上所有人的都大笑起來,蕪王和滂南的眼中盡是不屑,我又看了看滂凡,滂凡的臉上是我重來沒見過的憂鬱,越王依舊在不停的哆嗦,而他身後那兩個白衣青衣隨從和我一樣,麵無表情。滂凡和我走出了國都,天空飄飄揚揚地下起了雪。“斯洛,你看下雪了,不知道柒悅現在怎麼樣。”
10.流逝
我又回到了陵南城,我靠在城樓那棵斑駁的旗柱上看著一臉憂鬱的滂凡在操練他的滂家軍,莫名地我竟然長出了胡渣,我突然想起我認識滂凡已經五年了,而我殺死師父已經七年了,七年裏我因為刺殺柒獨失敗後再也沒有殺過一個人,我想我已經不是一個殺手了,我每天看著城樓下各種各樣的人進進出出,我又看到了柒悅,她靜靜站在滂凡身旁,她已經是滂凡的妻子,她依舊是一臉的清澈,幹淨而又明亮的眼眸在春日下閃閃發光,我突然意識到滂凡就要出征了,蕪王給他三個月準備日期快到了!
“斯洛,你可不可以陪滂凡一起去征伐楚國?”柒悅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的房間裏,我看了看她,想起第一次見到她她滿臉蠻橫的樣子,心裏又再一次痛了。“我不想離開陵南城,我也不想參與戰爭”我摸了摸自己的胡渣,“而且你還要知道,我隻是一名殺手,我保護不了將軍。”柒悅的眼神一瞬間黯淡下去,“本來我可以陪在他身旁,可是我已經有了身孕。”說完柒悅離開了我的房間,我看著房間的天花板,突然覺得整個世界坍塌下來。半夜我又夢到了師父,醒來時我又聽到了房間外麵細微的腳步聲。
滂凡終於走了,我在城樓上看著一片紅色消散在陵南城看不到的地平線,我突然想到幾年前滂凡和滂南一起出城征戰越國時候的樣子。滂凡高大的身影在我的眼眸裏不停地閃動,我又看了看依舊翠巾黃衫的柒悅,眼裏又是一片黃色的蝴蝶在飄動,柒悅隨風的裙擺一直在城樓上飄蕩,我看著她的側臉和夕陽一起低垂。我默默地看著柒悅,有一種想將她擁入懷裏的衝動,最後我還隻是緊緊地抱住了自己那把冰冷的劍,我在心中悄悄地祝滂凡好運。然後默默走下了樓,我想這一天應該是到了。
中南派的浩然殿裏,我見到了我一心想要殺死的人,柒獨。整個大殿裏就我們兩個人,我想起我第一次被圍困在大殿外的情景,如果不是滂凡救了我,我恐怕已經是一個死了七年的殺手。“你還是來了!”我看著大殿上已經白發蒼蒼的柒獨,心裏又有一絲不忍的感覺,但是我又很快冷靜下來,我知道這麼多年我活著的目地就是完成一個使命,而這個使命就是從殺了柒獨開始。我拔出了我的劍。“你都不是我女兒的對手,會是我的對手麼?”我聽到這句話劍已經刺了出去,我想這應該結束了。我終於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