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天空是橘子色的。
濃烈到近乎刺目的橙色從天邊蔓延至波光粼粼的河水。
冬末的冷風搖晃著沾著夕陽色的鼠尾草,一抹蒼青色的身影在半人高的金黃色草叢中很顯眼。
修長的手指輕輕折下一支毛茸茸的鼠尾草,緩緩舉到高聳的鼻梁旁,纖長的睫毛垂下看了一眼。
瞥一眼便失去了興趣,宮錦不在意的晃著手裏的鼠尾草,悠閑的往前邁出步伐,口中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一點都沒有趕著日落前回家的著急。
終於走到了茂密的鼠尾草叢盡頭,踏上碎石子的靴底發出細碎的聲響。
他因為刺目的陽光瞇起了眼。
在漫天的雲霞之下,是寬廣的淺灘和閃閃發亮的水麵。
冷風揚起了他臉側的發稍,鼓起了他寬大的衣袖,吹起了他背後的衣擺,他看著眼前的景色,又向前跨出一步。
和碎石的觸感不同,腳底好像踩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他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右腳踩到的是一把劍的劍尖,鋒利的仿佛要把自己的鞋底劃開。
猛地收回腳,他順著劍身往旁邊一看,這才發現到鼠尾草叢旁的河岸邊,安靜無聲的躺著一個白色的人影,手裏正緊緊握著自己剛剛踩到的劍。
在這個沒多少外人進出的小村子旁突然出現一個不明人士,他看看四周,沒有看到附近有其他的陌生人,猶豫了一會兒,宮錦小心翼翼的繞到了那個人旁邊。
在看到那身白衣上沾染的血色,宮錦皺起了眉頭。
躺在草叢裏的男人有半邊身子還浸在冰涼的河水之中,低調而精致的衣飾沾上了不詳的紅色和幾處破損,手裏握住的利劍就連他這個沒見過世麵的書生也看得出價值不菲。
身份不明卻非富即貴,渾身是傷生死不明的擱淺在小村落旁的河邊。
宮錦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險。
但這樣的一個危險人物,卻長著一張俊美非凡的臉蛋。
他麵色蒼白,眉頭深鎖,雙唇毫無血色,卻讓人感受到脆弱的美感,令人無法置之不理。
宮錦盯著失去意識的男人的臉好一陣子才收回視線,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抿起了唇。
重傷加上失血過多,在寒冷的冬天泡在冰冷的河水裏,宮錦很肯定這個陌生人無法靠自己撐過今夜。
是救還是不救,這樣的人會不會給村裏帶來麻煩,他思索著,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剛才折下的鼠尾草。
西斜的夕陽在兩個人的身後拖曳出長長的影子,逆著光宮錦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丟掉鼠尾草,他做出了決定。
也許是因為今天的夕陽很濃烈,也許是心裏的善念無法棄重傷的人於不顧,也許隻是一時的好奇心。
他好奇這個人張開眼睛的樣子。
他想要救他。
夜幕低垂,小巧而精致的宅邸裏有一個房間還亮著燭火。
宮錦擰著毛巾一個使勁,嘩啦的水聲落入盆子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格外響亮。
把冰涼的毛巾重新放回被撿回來的男人的額頭上,宮錦端起銅盆走出房間。
繞到房子旁邊的爐灶,文火正煨煮著剛才大夫留下的藥帖。
他掀起爐蓋看一下藥煮的情況,接著便拿起一把放在爐灶旁的扇子,坐到小凳子上開始給爐灶搧風。
看上去動作十分熟練,像是曾經做過幾百遍一樣。
扇風扇了一會兒,宮錦確認過火勢之後把扇子放回原本的位置。
沒有急著回到房間,他看向被廚房的窗戶切割成好幾格的夜空,稀疏的星星點在墨藍的畫布上,鼻尖縈繞著熟悉的草藥味。
高大的身材縮在小凳子上,明明在注視著窗外,宮錦的眼神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在黑夜之中顯得格外空洞。
看了片刻,他回過神,換了盆水又確認了一次火勢之後轉身回到屋內。
給毛巾重新浸水降溫,宮錦神情認真的把毛巾放回男人的額頭上,把原本已經蓋的很好的被子往上提到男人的下巴尖。
他看著即使在發熱之中依然看起來死氣沉沉的男人,看著看著感覺有些困倦,他想著就睡一下就好了。
宮錦趴在床邊,眼皮緩緩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