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家裏人都死絕了,”

西春眨了眨眼,又笑起來,“真到那日,我那份撫恤銀子,王妃幫我收好,等安樂嫁人那日,打一副好頭麵,算我這個姨給她添妝。她那娘雖不咋的,可我和那丫頭最投脾氣。”

兩個孩子在邊上咯咯直笑,可雲清寧卻莫名心裏一酸,將頭扭到了旁邊。

倒是趙重陽看出來,雲清寧不高興了,衝著西春直努嘴。

“你想爹娘嗎?”赫連勵脫口問了出來。

“有什麼好想的”,西春淡淡地道:“我和天命一樣,不就這個命,認了就是。其實也挺好,真要上了戰場,了無牽掛。”

“說什麼廢話!”雲清寧訓了一句。

趙重陽到底大一些,已然會轉移話題,順手推了赫連勵一把,“就他,跟隻小雞仔一樣,我一拎就拎上來了,那回他也說要去打仗!”

赫連勵被這麼一說,小嘴嘟著起來。

雲清寧看出這孩子不太高興了,朝趙重陽瞪過去,“有沒有聽過一句——莫欺少年窮,太孫這會兒還小,但瞧十年之後,隻怕他比你又高又壯。回頭你們再比試,也不知誰像小雞仔。”

嬸嬸在替自己出頭,赫連勵略有些害羞地笑了起來。

雲清寧坐到床榻邊,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小腦袋,“別成天想會打仗,誰的命都值錢,明白開始,就該好好念書了。”

赫連勵猶豫了一下,小心地將頭靠到雲清寧肩上。

雲清寧低頭看著赫連勵,“孫先生說,太孫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塊璞玉,隻要用心雕琢,日後必能成就一番事業。”

赫連勵被誇獎到眼睛都亮了,抬頭瞧著雲清寧,“嬸嬸,我如今都已經讀《春秋》了,孫先生說的道理,我也聽懂了。”

趙重陽在旁邊撇撇嘴,“瞧把你能的。”

雲清寧笑起來,“今日太孫殿下學得好,日後大秦百姓便為因為你的文蹈武略,得以安居樂業,想來你責任重大呢!”

趙重陽嫌棄赫連勵黏黏糊糊,倒是姐姐還上了他的當,不免在旁邊衝著赫連勵直做鬼臉。

西春在旁邊看得好笑,一拍趙重陽,“我瞧著趙王以後也會有出息,他日回到越國,多搞幾個鍋子出來,讓天下人都享上口福。”

“也成!”趙重陽全不在意,還搖頭晃腦。

“她在說你沒出息呢!”雲清寧看著她這傻兄弟,一時哭笑不得。

赫連城想的什麼餿主意,越國那處爛攤子真要落到趙重陽身上,足夠讓他喝一壺。

外頭有腳步聲響起,趙重陽立刻從床榻上爬起,聽了半天,道:“是姐夫陪寧夫人過來了。”

雲清寧進了寧陵的屋,寧夫人正站在床邊。

這會兒喪服已然脫了,可寧夫人臉上依舊一片慘淡。

和赫連城對視一眼,雲清寧走上前,挽住寧夫人的手臂,“夫人放心,他挺過來了,今日眼皮子還動了動。”

寧夫人猛地一轉頭,許久之後,哽咽道:“這孩子是想送他爹……”

一時眾人皆沉默,寧夫人坐到床榻邊,將寧陵一隻手捂到臉頰邊,直到後頭,發出了嗚嗚的哭泣聲。

“他何時能醒?”赫連城問道。

“還得過些時日,傷到肺腑,不能急在一時。”

赫連城歎了口氣,彎下腰,拍了拍寧寧的頭,“我知道你挺得過來。好好養著,為兄三日後出征,你爹的仇,我幫你報了!你且放心,我一定留著董濟活口,他日凱旋之時,你給我走到城門,那個董濟,寧小世子要親手結果了他!”

這天一早,赫連城帶領大軍,即將開拔。

城門之外,雲清寧站在離王府的馬車邊,看著一身鎧甲的西春到了跟前,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西春還真不安分了,赫連城也不知怎麼想的,竟是讓她跟上了。

“再考慮一下吧,你一個女孩兒家……”雲清寧知道也勸不了,卻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

西春全不領情,“王妃還打算攔著我?”

“你且小心,別出什麼事兒啊”,雲清寧將手裏一隻小匣子遞到西春麵前,“裏頭是傷藥,還有幾個回春丸,你且收好,萬一遇到……趕緊吞下來,能保住一條小命。”

“我都要走了,不能說句好聽話?”西春遞過來一記白眼。

雲清寧歎了一聲,“你就把人往壞處想吧,反正給我好好地回來。在我眼裏,你和香曇、如月是一樣的,大家都是好在一塊的姐妹,缺了誰都不成。”

西春一把將那匣子奪了過去,上下看了看,隨後走到雲清寧身後。

香曇已然抱著安樂,從車裏下來,巴巴地瞧著西春。

“可是舍不得我了。”西春挺認真地問,卻是對著安樂。

沒想到安樂兩隻小手臂也伸向西春,“姨姨抱抱!”

“今日不成了,等我回來。好不容易得著機會,我可不能放棄,那頭叛匪但要滅了,我立時回來,以後我便陪著安樂,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西春說著話,拉過安樂的小手,眼中竟是不舍。

香曇巴巴瞧了西春半天,遲疑地道:“別走了吧!”

西春一笑,“我心裏早有這個夢,若不成真,便覺得這輩子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