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憤怒且痛苦的寧陵,是雲清寧從沒有看到過的。
一直以來,寧陵都是個被寵壞了,連赫連城有時都拿他沒辦法,雖有些紈絝,卻不失熱誠的半大孩子。
或許是被保護得太好了,寧陵才會在遇到這種危機時,頃刻失了態。
“把我放了吧!”
看到雲清寧走到跟前,寧陵似乎安靜了些。
“放了你,打算怎麼做?”
“我爹爹被他們抓去了,眼看著就要殺頭。我是他兒子,無論生死,都得陪在他身邊。”
雲清寧本來已經伸過去,打算替寧陵解開繩索的手,立時收了回來。
寧將軍府被抄,身為獨子的寧陵,如何能逃得過?
如今在這軍營裏,有赫連城坐鎮,或許還能保著他,到了外麵,隻怕寧陵真要陪綁了。
“我不想做貪生怕死之輩。”寧陵不再叫嚷,直勾勾地看著帳頂。
“沒有人說你貪生怕死。”
雲清寧目光,從寧陵臉上挪開。
她不敢再看,寧陵眸中的痛苦與無奈。
“我今天把繩子解開,你會跑嗎?”雲清寧問道。
“會!”
這下,雲清寧也沒有辦法了。
“寧小世子,別出去了,好多人在軍營外,等著抓你”,天命蹲到寧陵的腳邊,“留在這兒,沒人敢動你。”
“睡一會兒?”雲清寧輕聲問道。
寧陵隻怕一夜都沒睡,神色十分憔悴。
寧陵沒有回應。
雲清寧走到床榻,拿來被褥,蓋到了寧陵的身上。
“我昨晚潛進了大牢”,寧陵聲音有些顫抖,“我爹爹被綁在刑具上……”
雲清寧屏住了呼吸,她感覺到了寧陵心中的恐懼。
“我爹爹為人膽小,雖做了大半輩子的軍人,卻循規蹈矩,不敢做喪心病狂的事。”
雲清寧索性坐到了地上。
此刻的寧陵,需要一個肯聽也傾訴的人。
天命也挪了過來,和雲清寧坐在一塊。
營帳之中,除了寧陵的喃喃,再沒有任何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寧陵微微闔上了眼睛。
以為他到底睡著,雲清寧小心替寧陵整了整被角。
“放開我的話,”寧陵忽地開了口,“我想通了,死無可懼,回頭我陪著爹爹,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輕歎一聲,雲清寧說道:“我這會兒不能放開你,不是怕連累自己,也不是怕你,一出去便是死路一條。我隻是覺得,你爹爹一定是受了冤屈,如今卻百口莫辯。他們這樣的人,將生死置之度外,卻又將聲譽視為生命。若你活下來,他日或還有機會,還他清白。可你要是沒了,他便從此留下罵名。”
“我……”
“便是為你爹爹,也得活下去。就算被人笑話貪生怕死,就算日後再如何艱難,都必須活著。”
寧陵的眼神閃了閃。
“就是啊,寧將軍肯定也想,寧小世子能活著。”
天命在旁邊嘟囔,忽地驚叫出來,“你怎麼哭了?”
雲清寧低頭看去,兩行熱淚,從寧陵緊閉的雙眸中蜿蜒而下。
“寧小世子,男兒有淚不輕彈!”天命一本正經地勸。
寧陵一下睜開眼,罵了一句,“胡說八道,我是眼裏進了沙子。”
雲清寧趕緊拉了天命,示意他不要再說,到底寧陵是個愛麵子的。
“殿下!”天命從地上爬了起來。
雲清寧回過頭,也不知何時,赫連城從外麵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