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屋裏小少女穿著單薄長袖長褲,蜷縮在床腳,抱緊了膝蓋,把臉埋著。

瘦削的脊背,蝴蝶骨的形狀明顯,她抓著衣服,隻有細微的呼吸起伏,不弄出絲毫動靜。

門外傳來大人交談的聲音。

施行甄:“哎。小紫這樣也不是辦法,你進去勸勸她。”

男人聲音有些無奈,語調很低。

女人的聲音則尖銳高昂一些:“什麼不是辦法?讓我去勸?施行甄,你當初是怎麼說的?你說你妹妹嫁人以後,就和你斷絕來往了。這麼多年連個屁都沒放過一個,現在她出了事,你趕著去處理後事,你看我說過你一句話沒有?”

“但你現在還想把她的孩子接回來!我不同意!我養咱們自己的孩子已經夠累了,沒功夫再給別人當免費保姆。你看著辦,過幾天就把那孩子送走1

女人瞪著眼睛,腰粗臉圓,嗓門也大,看著施行甄時很是不滿。

施行甄壓低聲音,有些惱:“你小點聲。有什麼話回房間說。”

男人在家裏常年被妻子的脾氣壓著,說什麼都沒有底氣,顯出股無能為力卻強撐著的懦弱。

小紫還在屋裏麵,這孩子驟然失去父母,又弄瞎了一雙眼睛,打擊已經夠大了。

他現在是小紫唯一的親人,怎麼能撒手不管。

他這麼想,走近王芸,主動擁住妻子,說好話。

“芸芸,我這麼多年從來沒求過你。現在我隻求這一件事,讓小紫留下來。好嗎?”

“她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如果我們也不管她了,她現在又看不見,能去哪裏?就算送到孤兒院裏,也會被人欺負…芸芸,我求你了。”

男人低三下四的請求著,能看出來他脾氣很好,甚至溫柔到好欺負,在家裏做不了主。

“掙錢的事情我想辦法,不會讓你累著。啊?”

王芸聽了丈夫說了這麼多好話,總算心頭氣順了一點。

她扭頭,沒好氣的掙脫丈夫的手,一邊嘮叨一邊往廚房走。

“就按你那樣過,到處做爛好人,這個家遲早給你敗光1

被妻子指責,施行甄沒吭聲。他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門,見裏麵沒什麼動靜,才肩膀鬆了下來。

小紫的眼睛也不知道能不能恢複。

她現在誰都不理,總把自己一個人封閉起來。

學校怎麼辦?以後怎麼上學?去盲人學校嗎?

種種念頭閃過施行甄腦海,他最後隻能沉沉歎一口氣。

算了,船到前頭自然直。

小紫能留下來有個地方吃住,也算是他這個做舅舅的,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

門外的聲音漸漸遠去,葉紫坐在窄小昏暗的臥室裏,依然垂著腦袋,抱緊了膝蓋沒有動。

這間臥室是由雜物間改造而成,明顯是倉促之間騰出來的地方,所以角落裏還有些亂七八糟的陳年舊物。

比如已經沒人要的鞋架,堆在一起的紙箱子,白色的泡沫,還有一大疊小學的舊書本。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越發顯得這間屋子像個被人遺忘的地方。

葉紫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四周。

用“看”這個詞並不太準確,因為她看不見。不管臉轉向哪裏,視野裏永遠一片漆黑。

她失明了。

穿越到這個世界兩天了,葉紫依然沒能接受這個事實。

小少女長長的睫毛,蒼白又沒有血色的臉蛋,有些發白的嘴唇,病弱又清麗。

她垂下眼,眼淚跟珍珠一樣啪嗒掉了下來,落在她身前抱緊的半人高公仔身上。

陌生的世界。不健康的身體。一塌糊塗的家庭背景。

她好想回家。

然而在陌生的環境裏,就連哭泣也要躲著人小心翼翼。

她已經足夠狼狽了。

“小姐!大小姐!今天老家主要過來,您留在家裏吧。”

女傭急促地追著少女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