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他不知道的東西,比如說另一種生命存在形式?這些生命隱藏在生物世界中不被人發現?
這個問題想著想著,就會讓人毛骨悚然,那該多麼可怕啊,那個巨大的擁擠的活人來來去去的煙火世界,外圍有無數雙冷冷窺視的沉默的眼睛,一天二十四小時專注看你的一舉一動,在你拍著胸脯自信滿滿地說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時候,就在你的肘畔,有人目不轉睛,嘴角勾出譏諷的笑。
來自死人的微笑。
許遠記得很清楚,就在那一輪半月掛上高天的時候,他的心髒,突然再一次起搏。
開始隻是心肉顫巍巍地小幅收縮,一緊一放,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是漸漸地,他聽到怦怦的聲音了,連那根穿透心髒的尖刺,都似乎連帶著有了微小的擺幅。
身下有了輕微的震動,地麵表層出現無數向周邊皸裂的紋,草叢裏無數的蟻蟲紛紛向四圍逃散,甚至有地底冬眠的蛇,滑長的身體嗖地遊過枯草,驚惶地加入逃離的隊伍之中,遠處密林裏傳來躁動地翅膀撲騰聲,不少驚飛的夜鳥不辨方向,直直一頭撞在樹幹之上。
許遠安靜地聽著。
心跳聲不止是他的。
在他的身後,地下,還有一個。
許遠牽扯著嘴角想微笑,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女人的歎息。
說歎息也不確切,更像是帶著憤怒和痛楚意味的行將蘇醒的輕吟。
許遠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正想凝神再聽,身後一股巨大的氣流湧來,居然把他連人帶車撞衝到半空,然後轟的一聲落在幾米開外。
許遠在車裏撞滾了好幾次,眼前金星亂冒,林子裏那些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夜鳥又是一通撲騰騰亂飛,車子轟然落下的回音在山壁上撞擊又蕩開,一圈圈向上盤繞著回環,許遠喘著粗氣推開撞壞的車門出來,剛剛站定,忽然意識到什麼,兩腿一軟又坐到了地上。
一個死了的人,那麼奮力地推開車門,還站了起來,這……這不是詐屍麼?
不遠處立著那根戳透他心髒的尖刺,大概有半米多高,周圍的地皮都已經突起裂開,像是剛曆過一場小的地震,許遠突然就有些緊張,他死死地盯著那片突起的地皮看……
極其緩慢的,最頂上的細小地塊泥塵旁落,尖樁小幅度的左右擺動,有個圓盤狀的龐然大物從地下鑽了出來,更詭異的是這個龐然大物開始裂開,就像一顆洋蔥般,一層一層的開始脫落,露出了一個人形……
“還是個女人?不過這也太奇怪了吧。”
是的,他是死了,他遭遇了極其悲慘的事情,他死的不明不白,他擔心著小茜和蘇菲的安危,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他依舊是個人,麵對超出自己認知的東西總會驚訝。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別的什麼吸引了開去。
這個女人的身上插著一根和貫穿許遠心髒一模一樣的尖刺,位於其正中心髒的位置,她掙紮著從最後一層透明的膜狀物質中鑽出來,單薄光潔的身體被那根長長的尖刺帶的搖搖欲墜,而這顯然讓她極其憤怒——她的喉嚨裏發出尖利的聲響,伸手先抓住那根尖刺,狠狠往外一拔。
許遠看的頭皮有些發緊,他直覺拔出那根尖刺是件極其耗費精力的事——那個女人拔下那根尖刺之後頹然跪地,兩隻手臂撐在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許遠忍不住去想這到底是種什麼“生物”。
是跟自己一樣,都屬於“詐屍”嗎?要麼是前文明時期華夏的僵屍?是與不是,就看她待會站起來之後是不是蹦蹦跳跳地走路了……
這麼想著,許遠又看了她一眼,朝陽正好,銀白色的流光傾瀉似的籠過她黑色緞子樣的長發,一件不知材質的長裙穿在了她身上……
許遠看著那個女人再次慢慢站起,終於意識到,就在他剛剛晃神的極短時間裏,那個女人拔出了那尖刺之後,她的外形發生了一些變化。
眼前看到的,是個堪稱驚豔的年輕女人,不過,她既然根本就不是人,那麼不管漂亮成什麼樣子都不奇怪——不是僵屍、不是活死人、不是鬼,也就剩下妖怪可以對號入座了,而妖怪,本身就是本質極其危險卻又偏以皮相媚惑人心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