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鋒(1 / 3)

不同於沃野上的肅殺,小山崖上琴聲繚繚,平添一分淡然。孫原坐在輪椅上,身上壓著厚厚的紫狐大氅,身後是董真和心然,兩襲白羽並肩而立。山崖下,管寧席地而坐,身前轉魄琴琴弦生動,所奏正是名曲《廣陵散》。《廣陵散》脫胎於古琴曲《聶政刺韓王》,乃是大漢樂府中相和但曲代表之作,取戰國時期聶政刺殺韓王的悲愴殺氣,以隱鶴心性,與沙場上演奏此曲,或是他已然知曉,此戰已凶多吉少。遠眺巨大軍陣緩緩前移,孫原眼底盡是憂色。六萬將士,此戰過後,能回盧龍塞的還有幾人?突然,一股危險直入腦海,他猛然皺眉,一眼望去,數裏開外的鮮卑大軍之中,似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犀利目光恍如劍氣直射而來。孫原眉心凝重,鮮卑一族養精蓄銳三十年,這其中又出了多少高手?似是感覺到了這道目光,琴音急轉直下,如大河奔流,洶湧而出。“啪!”弦音乍斷,管寧同時抬頭,直望向鮮卑軍陣之中——殺機已動。他緩緩起身,抱起轉魄,望了一眼山崖上的孫原,兩人互視一眼,默契之間,管寧已前行十丈。在他原先所在之處,已然湧出五十名寒月護衛。太史慈手挽落月,侍立在孫原三人之後。他的目標唯有一個,便是保護這山崖之上的三人。鼓聲起,軍陣緩緩前移,郭嘉最後看了一眼山崖之上,隨即與戰車一同前行,他身後的五百刀士隨即拱衛大纛,出離軍陣。“中郎將巡陣!”傳令官聲如雷震,傳徹軍陣,典韋、許褚護持郭嘉的戰車飛馳。雪色飛揚,在那“大漢征北將軍”和“大漢太尉”的大纛之下,不再是紫衣飄然的孫原和雄姿英發的劉虞,而是一身縞素的郭嘉和劉和。一萬前軍是劉虞留下的全部精銳,劉和和他們一起奮戰在第一線,他不允許自己站在中軍,他的父親已然戰死,皇族的尊嚴不允許他今日還站在城牆後頭,仍被父親死後的餘蔭蔽護。“嗆啷”一聲,辟疆劍躍然在手,劉和劍鋒前指,殺氣勃發:“出陣!”前軍升起蒼龍大旗,鮮於輔、閻柔、關靖、鮮於銀隨機指揮前軍緩緩列陣。一萬將士,共十二名軍候,組成了十二個巨大的木盾盾陣,緩緩前移,相隔中軍兩百步。中軍處,楊鳳與張燕並騎,低聲道:“鮮卑人有五萬騎,若是一陣淹殺,我等還未衝過去,鮮卑人便已然屠了這一萬人了。”張燕神情肅穆,目光深邃:“我軍中軍不動,鮮卑人亦不敢傾力直殺我前軍。”楊鳳搖頭:“鮮卑人不可以我漢人兵法度之,我中軍和前軍有兩萬五千步卒,常人自不會以重兵淩我,不過……郭先生的布局,當真不是故意以我等為餌?”郭嘉確實布了一個局。六萬大漢精銳,除了前軍是劉和、鮮於輔等劉虞的舊部,左軍丁原、呂布等人和趙雲統率的河東騎軍共一萬五千人,皆是大號最精銳的騎兵,右軍是顏良、文醜、張郃等人統率的河內騎軍和驍騎營,亦一萬五千人,後軍是孫原一手帶出來的最精銳的虎賁營,由虎賁校尉張鼎親自統帥。最薄弱的一環,恰是原本應該最堅固的中軍。郭嘉把黃巾軍放在了這裏。楊鳳想的,是郭嘉會不會借鮮卑人的人把劉虞的舊部和黃巾軍殘部殺個幹淨。劉虞已死,黃巾軍精銳盡喪,此後北境已然是孫原嫡係遍布,一手遮天。張牛角正在楊鳳和張燕身前,猛然轉身,望著他們兩人,神情凝重。“黃巾軍曾是插進大漢的一柄刀。”張牛角突然的這句話,打破了楊鳳和張燕的思緒,二人互視一眼,若有所思。“今日,這柄刀的刀柄已在大漢天子手中。”張燕和楊鳳豁然明白。來到蒼雪原的,隻是一萬五千黃巾軍精銳步卒,而他們的父母妻兒,那百餘萬老弱病殘,還在冀州接受大漢官府的接濟。不論郭嘉是不是想借鮮卑人的手,屠了黃巾軍,此刻已不再允許他們這些黃巾軍領袖胡思亂想,箭在弦,不得不發。一通鼓罷。遠處的鮮卑軍陣中,鮮卑大王和連坐在馬上,拍拍自己的彎刀,笑了笑:“漢人的步卒也敢挑戰我鮮卑勇士,叔父,你說他們的統帥是不是昏了頭了。”他的身邊,正是他父親的結拜兄弟,年過半百的老將落置鍵落羅。“大漢從來不缺智者,亦不缺統帥。十年贏了他們一次,乃是你父親的智謀與勇武,以及他從不輕視任何對手的習慣。”和連冷笑一聲:“叔父,他們離開盧龍塞兩千裏了,你覺得他們還回得去嗎?”“能將六萬人帶至深入草原兩千裏的所在,不犯錯、不失道,大王覺得對麵的統帥,又是何樣的對手?”落置鍵落羅的話點醒了和連,這位鮮卑大王一改輕視之色,望向對麵的大漢軍陣,低聲道:“不論是誰,我也定要取下他的頭顱,高懸彈汗山上。”自從十年前鮮卑大王檀石槐於荒雪原全殲大漢北征軍之後,便在未見大漢軍隊出塞迎敵,鮮卑人日益壯大,已複有當初匈奴的全盛時期。此刻這大雪覆蓋之下,便是大漢當年戰死的三萬將士鮮血澆灌的肥沃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