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是被活活悶死的。
舒忱挖開上麵覆著的薄薄一層土時,就看見一張紫漲的小臉,周身連張席子都沒有,就這麼直接被埋在土裏,因為已經有些日子了,那屍體甚至已經有了輕度的腐爛。
那仵作把事情簡單的說了,賀崢便感覺到自己懷裏摟著的身體顫抖得厲害。他連忙止住仵作的話頭:“這些事情煩先生回去再跟縣令大人說一遍——屆時我會同去。”
仵作亦不是不知人情的人,見了舒忱的模樣心中便已了然,自然應允。
而與此同時,沈萬金、沈萬銀連帶舒忱的“大舅母”吳楚,也已經趕到了。
沈萬金幾乎雙目赤紅,沈萬銀和吳楚還略好些,卻也看得出神情肅穆。
賀崢扶著舒忱前腳剛回家,後腳他們就到了。賀崢把舒忱先安頓好,在房裏點了一些安息香——他自己原是不大信這個東西,感覺對自己的效果也不大。但對舒忱就比較管用。
見舒忱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賀崢這才出來招待沈家眾人。
此時沈家人還以為此事是一場意外,賀崢將其中彎繞說了,又將舒恰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待又見過了張嬤嬤,幾人已是怒火滔天,恨不得直接殺去舒府撕了秦氏……還有舒縣丞。
“當初……當初雖是我們沈家攀附勢力才將萬珍嫁給舒縣丞為妾,當初他也信誓旦旦地說了會好好待他,現在……嗬嗬現在……”
待又聽說了那剛出世的孩子是被活活悶死的,沈家眾人已下定決心,這筆賬定要讓秦氏和舒縣丞血債血償……
寧城是真心不想管這事兒。人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況且這還是自己下屬的家務事。
再者他從好歹也是侍郎的庶子,見過比這驚險萬分宅鬥那也多了去了:這宅鬥就是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誰家內債沒點子陰損事兒呢?死個個把人根本不稀罕。
在寧城看來,這內宅之中的事絕無單純的黑白對錯之分,受害的不一定無辜,也許是技不如人呢。
……隻是這話他也就在心裏想想,若是說出來了大舅哥恐怕要和自己翻個臉……
不管他有多不想管,賀崢求上了門,賀汐也整日在他耳邊吹著枕頭風,沈家人又擊鼓鳴冤把秦氏告上了公堂——也由不得他不管。
民告官是有殺威棒的,不管輸贏先打上幾板子。因此沈家並沒有一上來就狀告舒縣丞,而是將矛頭直指秦氏。
隻要告秦氏成了,舒縣丞多少得落個治家不嚴的名兒。到時候再棒打落水狗不遲。
就連舒恰,雖說沒有當堂作證,卻也偷偷寫了證詞畫了押遞了過來。
為了結門好親事和半抬嫁妝,她也是夠拚了。
寧城看了狀紙和證詞,也不拖延,當下就讓人去捉拿秦氏身邊的王婆子和她的兒媳婦回來嚴刑拷打:當時舒縣丞還在一旁呢,寧城還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見:“這要上您府裏帶人,舒縣丞不會介意吧?”
舒縣丞還能說什麼呢?大人就是這麼一問,你同不同意他都是要帶人去的。
這事兒,你要說舒忱沒有摻和一腳,舒縣丞是打死也不信的。
因著秦氏被沈家告上公堂,舒縣丞將舒忱叫過來好一陣罵:他出身耕讀,極要麵子,這回整個舒府的麵子都要丟盡了,他每日去衙門總覺得同僚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娘死了,你就要整個舒府為她陪葬是不是?你別忘了,你也是姓舒,舒府的麵子落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舒忱木著臉盯著地麵,看也不看舒縣丞:“敗壞舒府名聲的不是兒子,也不是舅舅——是誰,父親心裏應該清楚。”
“你!”舒縣丞大怒:“你什麼意思?難道是我?難道是你母親?!”
他縱使再不喜歡秦氏,那也是這舒府關起門來得事情。在外麵,妻子就是他的另一張臉麵,秦氏出了醜,他的臉麵也不會光彩。
“她不是我母親!”舒忱啞著嗓子道:“她殺了我娘,她不是我的母親!”
舒忱抬起頭,直視著舒縣丞的眼睛:“父親,您可以有很多女人,很多妾室——甚至你想的話,你也可以又很多妻子——可是我隻有這一個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