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天氣,稍有些炎熱,一輛黃頂紅漆的馬車正在從寧安去往湘州郡的路上。
馬車外壁雕刻的花鳥蟲魚甚是精美,四周窗欞邊懸掛著金黃色的掐絲帳幔,左右兩邊的帳幔用一條紅色攢金流蘇玉帶挽起。
車內坐著三個人,天順朝當朝太尉肖景琨和夫人伍氏,還有一個少年。
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眉目俊逸,神態恬淡,身穿月白暗紋團花長袍,頭發鬆鬆綰起一個發髻,上插一支素雅的碧玉簪,和他正襟危坐的父母相比,他顯得有些懶散。
這次他是被父母押著不遠千裏來湘州郡大柳村易家相親的。
女方父親原是他父親的侍從,後來掙了軍功封了東平候,不過這個侯爺沒當幾年就遇到改朝換代。新皇登基後對臣服他的前朝舊臣並沒有進行清肅,這位東平候卻自己辭官隱居到湘州郡來了。
這門親事就是當初他們離開寧安時,兩家長輩定下的,如今十二年過去了,眼看兩家的孩子就要到婚嫁的年齡,肖家親自到湘州郡易家來提親了。
“宇文,我們今天晚些就會到易家了,你可要提起些精神來,不要再像這樣懶散了。”
肖景琨提醒著兒子肖宇文,算起來肖宇文隻是自己的侄兒,他的生父是沛國公肖景煊,生母宇文氏,也就是自己的弟弟和弟媳。
肖宇文兩歲多的時候生母宇文氏就突然失蹤了,肖景煊續娶了程氏後又生了個兒子。
程氏為人尖酸刻薄,容不得年幼的肖宇文,作為大伯和大伯母的肖景琨和伍氏就把時年五歲的肖宇文過繼到自己膝下撫養。
肖景琨和伍氏當時隻有三個女兒,白得了這麼大個兒子,當寶貝一樣疼愛,即便後來又有了親生兒子肖滿文,夫妻倆對這個養子的愛一點都沒有減少。
聽了肖景琨的話,肖宇文從半躺的姿勢換成了跪坐。
他現在可不想定什麼親,他和郭家小姐、秦家小姐已經定好約會日期了,還有林家小姐已經被他視為自己未來妻子的最終人選了,現在居然跑到這荒山野嶺來和一個村姑相親。
真是沒天理。
天順朝民風開放,已經屬於戀愛自由了。朝廷還有專門給人介紹姻緣的官媒,女十五歲以上,男二十以上沒有定親的就由朝廷給你安排結婚對象。
為了不讓朝廷給自己安排個歪瓜裂棗,到了適婚年齡的少男少女都忙著約會找心儀的對象了,基本上天順朝沒有大齡單身男女青年。又恰逢國民富庶,所以天順朝子民的幸福指數暴增,在曆朝曆代中空前絕後。
可在肖家不一樣,夫人伍氏不知從哪學來的,信奉窮養兒,富養女。
家裏三個女兒個個雍容華貴,國色天香。到了肖宇文這裏卻不行,除了正常的吃穿用度有管家安排外,每月隻給二兩銀子的月錢,這哪夠他和那些小姐們約會用的,他可不想在女孩子麵前摳摳搜搜的。
逼得沒辦法,他竟自己偷偷找了個財路,在書院裏給同窗的王孫公子們代寫文章。
一百個字一兩銀子,他這是良心價,文言文,難寫!
不光這些文的,還有武的,書院裏偶爾有騎射狩獵的競技活動,每到這時肖宇文就背著生母留下的玄黃雙月弩,躲在暗處替他們射殺獵物。
不管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都是十兩銀子一隻,貴是貴了點,可這是個體力活,值這價!
要不是指望這些收入,隻怕肖宇文的日子還要慘,剛開始他覺得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才會遭受這樣苛刻的待遇,直到後來他知道七歲的弟弟肖滿文每個月的月錢隻有半貫之後,他心裏舒坦多了,決定以後再也不騙這個弟弟的零花錢了。
哥倆都不容易。
“母親,我們此次是去下聘,為何沒有帶聘禮。”肖宇文好奇,寬大的馬車裏隻坐著他們三個人,莫不是父母跟自己一樣隻是去敷衍一下易家的人?
伍氏微笑著,從身後拿出了一個金絲楠木錦盒,盒身鐫刻著龍鳳呈祥圖案,眼尾均用紅綠寶石鑲嵌,盒蓋是一整層的鏨花金箔,上麵八寶爪抓著一顆鮮豔欲滴的翡翠,整個盒子流光溢彩,精美非凡。
單看外觀這個盒子就價值不菲,沒想到父親母親對自己這麼小氣,給女方的聘禮卻這麼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