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湛離開的第一天與別日並無不同,薛思思一個人呆在房間裏,開始拿出以前的考中級用到的經濟法開始從第一頁開始往後翻——可能是因為大腦放空了很久,很快就能將那些條條框框全部看進去,效率甚高。
第二天,做完習題之後有些累,薛思思走到陽台上,看到幾株無人照拂略顯零落的花,拿起剪刀一株一株地開始修剪,剪刀拿在手上並不像之前笨拙地都不隻要伸向哪處枝杈,倒仿佛已經訓練有素了一般。
第三天,開始打開筆記本寫感想,病中的,病愈了之後的,展開筆記本的時候,忽然想起在新苑小區看到的那本筆記本以及在上麵流下的眼淚。
窗台前的影子因為月色很淡顏色略淺,那人離自己咫尺之遙。曾隔斷了生死,幾經周轉,終於又回到自己身邊的人。
他等待她,如同很久很久很久之前時那樣,可那時的他們並未曾有過什麼誤會,隻是天南地北地分隔兩地,他的人生翻覆在前,而她的人生,顛倒在後。
她不曾奢望這個世界上有誰在等她,但是竟真的有那樣一個男孩,將她放在心口上,沒有風和雨,好像人生是毫無斷垣一般。
第四天的時候,柳青青來到了這裏,她第一次以一個母親的身份來看她,沒有之前的冷淡,更沒有刻意摻雜了利用的關心,她隻是坐在自己旁邊,久久不語,仿佛,隻是想要陪伴著她。
她其實很不解,因為蘇雪,她以為她能更加了解她母親,但很長的時間消化完蘇雪那些話之後,她竟依舊看不透眼前這個看似溫婉的女子。
柳青青離開的時候,陽光很盛,沒有風,她說,“思思,我跟你父親,在一起了。”
“他的身體恢複地很好,興許等精神更好些還可以來看看你。”
“林曉月對我說,當初她舍棄了自己一半的腎才和你父親在一起的。我知道她也很愛你父親,所以才會在你祖父病重的時候,特意去醫院做配型,在知道她的腎真的可以救你的祖父的時候,她幾乎飛蛾撲火一般地找到你父親.......七七就是那時候才有的。”
原來如此。
一直以為作為父親,他永遠看上去那樣薄情,永遠好像對身邊的人滿不在乎,沒有人肯去深究他那些放在心裏的痛楚,可是,從什麼時候,對他這樣的想法漸漸就改變了呢?
興許是因為,他在昏迷許久之後,醒來的第一句話,喊了母親的名字,興許是他警告自己不要靠近柳家,要對柳家敬而遠之,興許是更早之前,就初見端倪的那些事,那些讓人捉摸不透的話,或是小小的自己去找他,跟他說母親的近況時,他眼中閃過的那絲歉疚與不忍。
人的想法大多會先入為主,現在,她竟然還能想起,她在搬出薛宅後來跟母親一起住在新苑小區的時候,有一陣子母親茶飯不思,發了高燒,她過來找父親的事情,依稀記得那時父親露出心疼的表情。可是,那時候,竟隻覺得自己是在做一個徒勞無功的事情,甚至覺得自己對於薛丁而言,就是一個負累,一個拖油瓶。她一邊祈求父親能看自己一眼,一邊絕望地覺得,興許他根本不願看自己一眼。
往事麵目可憎,是因為回憶的人心裏充滿了恨。
可當那些恨散去,就算再淩厲的往事,也收起了鋒利的棱角,被時光打磨光滑,最後,甚至能觸摸到歲月曾經靜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