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開始秋狩的賀蘭山,對於多吃己而言,簡直就是他釋放心情的私人天地。在這裏他不僅可以不用看太後的臉色,肆意揮霍,甚至還能找來些美人陪他飲酒作樂,體會下那種被別人伺候的快感。
篝火中,許多穿著明麗的女郎跳著奔放的胡旋舞,她們的長相個個出挑,大都眼窩深邃,鼻梁立挺,烏珠似的目瞳流露著攝人心魄的魅力。在西夏,通常有著這種西域相貌的人,基本都是甘州回鶻的遺民。
天聖六年,也就是三十年前,嵬名曩霄趁著甘州回鶻被遼國圍困了四個月,元氣大傷之際發動突襲,攻破其都城甘州,從而兼並了甘州回鶻。當年雖然大部分回鶻人逃到了蔥嶺以西,但是仍有少部分人被西夏俘獲,而這些留下來的回鶻人,雖然之後得到了西夏的赦免,但是在社會中的地位,還是比較低微的。所以有的回鶻女子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境遇,便開始出賣色相,攀附貴族官員,此刻這些正在獻媚的女郎便是如此。
多吃己估計是玩得太忘我了,所以便多飲了些酒,隱含醉意的他在一回鶻女郎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朝自己的營帳走去。
回鶻女郎嬌嗔地說道:“大人,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啊,這般醉醺醺的,待會可怎麼和奴家花前月下。”
多吃己輕嗅了下她散發著安息香的發絲,笑意幽微道:“我哪有喝醉?我隻是身上沾了些酒氣罷了。你放心,待會鑽進被窩,定能叫你快活的飄飄欲仙!”
女郎盈盈笑著推開帳門,發現裏頭竟站著個身著黑色帶帽行服的男人:“大人,這帳中怎麼有個不速之客啊?喂,你是何人,見了多吃己大人,還不趕緊脫帽問安。”
黑衣男子轉過身,緩緩脫下帽子,就在他麵目袒露出的那一瞬,多吃己立時酒醒大半:“國相大人,您怎麼在這裏?”
沒藏訛龐伸出食指擋住嘴唇,示意多吃己噤聲,並用目光掃了眼他身邊的女郎。
多吃己會意,吩咐道:“你先退下吧,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進帳。”
女郎很不樂意地撅了撅櫻唇:“是。”
多吃己請沒藏訛龐坐下後,方道:“國相,您深夜造訪這裏,且不令人通傳下官,可是有什麼秘密安排?”
沒藏訛龐回悠而緩,輕飄的仿佛在閑天似的:“確實是有個安排要托予你做,隻是這事幹係重大,不知你敢不敢接。”
多吃己低聲道:“敢問國相要下官做什麼?”
燭光如流盈金線似的,勾勒出沒藏訛龐那陰沉麵龐的輪廓:“幫我殺一個人。”
多吃己輕輕一嗤,不以為然道:“我當是什麼天大的事呢,原來隻是要取人性命。國相放心,我多吃己經營翊衛司多年,殺過的罪人無數,不在乎多沾一人的鮮血,您隻需將您想殺之人的姓名告訴我,我定叫他成為刀下亡魂。”
沒藏訛龐的聲音幽幽響起,一字一道:我欲殺沒藏黑雲。”
不知哪裏來的涼風鑽進帳中,將四周燭火吹的搖曳不定,風止之時,蠟燭已被吹滅大半。多吃己裹了裹緊衣服,眼神透露著驚懼與難以置信:“國相,下官沒聽錯吧,你方才說你要殺太後?”
沒藏訛龐眸中澄定:“看著你這副惶恐失色的模樣,想來是被嚇了破膽,不敢殺了?”
多吃己咽了口口水,強壓著不知所措的心緒:“不……不是,這為什麼呀?且不說您與沒藏家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都仰賴於太後的功勞,單是她是您嫡親妹妹這一點,您就不該對她動下殺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