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殊睜開眼。
身上像是被成噸的重物碾壓過,連感知身體的存在都變得極為困難。
他緩了好半會兒,才找回對身體的控製權,勉強從地上爬起來。
然而,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目力所及,他身處於一間木石結構的小屋中,屋子倒很寬敞,但陳設簡陋。
最靠裏的一側,擺著一張木床,被褥破舊、灰暗。床腳不遠處,立著兩具木櫃。再旁邊,又放了把椅子,上麵雜亂地扔著兩件衣服,地上還倒扣著兩隻草鞋。屋子正中,是一張方桌,配著三隻凳子,其中一個還倒在地上。
嬴殊此時,正是站在倒地的凳子旁邊。
他腳下,是一套帶血的黑色夜行衣,內衫外掛俱全,連蒙臉的紗布都有,衣服裏頭還裹著一個密封的金屬盒子。像是有人在穿著這套衣服時,突然蒸發了,隻留下了一身行頭。
屋子裏,濃重的血腥氣四處彌漫。似乎曾經有人在這裏,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嬴殊低頭看自己,他的身上同樣滿是血漬,左腹處的衣服上破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周圍完全被血浸濕了,黏膩膩地貼在身上。
掀開衣服,左腹上也有一圈拳頭大小的血洞,但血已結痂,看上去不似新傷,倒像有些天了。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嬴殊此時,對這周圍的一切,既感熟悉,又覺陌生。
熟悉者,他好像不必特意去想,就知這屋內屋外的情況。
比如,他知道木櫃中大致都放了些什麼東西,知道其中有個木匣子,裏麵裝著這屋主人全部的身家。知道屋外的院子裏栽了一棵梧桐,但因此處雨季綿延,長得一直不是很好。他還知道家裏西麵的廂房最近開始漏雨,裏麵的一些舊物受了潮,該早做處理。
這樣一想,他的確是知道得很多。
隻偏偏不知自己是誰,也不知道眼下的狀況。
但不知為什麼,心底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不屬於這裏,他本不是他現在是的這個人。
可他到底是誰呢?他不知道。
嬴殊努力地回想了半天,仍舊一無所獲。
最後索性放棄。
外麵的天已微微放亮。
他巡視了一圈屋內,決定不在還什麼都沒搞清楚的時候,再多惹是非。
嬴殊按照潛意識中留存的信息,尋出冬天用的炭盆,將留在地上的黑色夜行衣和他身上這套染血的衣服等盡數燒毀。又去院中打了盆水,將各處殘留的血漬都擦去了。
最後隻剩那隻密封的盒子。
他本也想將它一並燒了的,可待到炭盆中的衣物燒盡,火堆熄滅,才發現這盒子仍舊絲毫無損。
甚至,在火裏燒了這麼長時間,都僅僅隻是稍稍升了些溫度,連燙手的程度都沒有達到。
燒之前,嬴殊也瞧過一眼這盒子。
乍看是完全密封的,其實應該是被某種機關鎖住了,可惜機關隱蔽,他試了試,也全無頭緒。
比較讓人覺得奇怪的,就是明明盒子看著密封極好,卻偏偏有幾絲血漬順著封合的邊緣流進了盒子,並在它的外圍形成了一圈血痕。
如今,血痕經火焰燒過,像是融進了盒體本身,留下一圈褐色痕跡,但盒子仍舊沒有絲毫可以打開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