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章 惡鬼の卷 ·【死】(1 / 1)

確認阿光死絕後,新九郎便將肋差扯了出來,又割下一大片阿光的衣物製成條。

新九郎站起身,緩緩朝四周望了一圈。

山道上,身中兩箭的酒屋女子,心髒被捅的阿光好友,渾身血泥的阿光,整整三具屍身寂靜地置於地麵。

新九郎淡漠地看著屍體,喃喃低語:

“我的宿命呀。”

此時已至子夜,再過幾刻鍾這一日就真正結束了。第九世的新九郎,於大藏村醒後的第五天,身邊第一次出現了死者。

……

新九郎自從在2020年,那具名為譚既白的身體死後,靈魂就陷進這詭異的時空陷阱。到今夜為止,他一共曆經九世,短命時一日即亡,抑或幾月便逝,幸存於世的時間共計十一年零二月。其間,他造成的傷者數百,如若再加上阿光及其好友,又算親手斬殺整整六十人之數。但新九郎並非嗜殺之人,作為女忍的那一世,她執行十餘次的刺殺任務後,便已經深深厭惡了廝殺。

新九郎很不能理解,為何每一世自己從未過上平靜的生活。新九郎不信會有如此惡趣的神靈,在完整修習過忍術理論和佛教理論後,他早已認為這便是自己的宿命輪回。

林間涼風驟起,灌進山路路口。

新九郎一手提著那柄肋差,一手拿著的布條,慢慢走向屋拓哉。

屋拓哉匍匐在地上,即便先後遭受了阿光等人的虐打,以及大腿一刀兩洞的重創,但他依舊沒有失去意識。倘若一般人遭逢如此重傷,必定會昏死過去。然而屋拓哉因妻子在自己麵前的慘死,產生了強烈的哀慟,這哀慟之情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使得屋拓哉即使想昏迷也做不到。

新九郎半跪在屋拓哉身前,輕輕喊了一句:

“撐著。”

然後,新九郎小心翼翼地提著刀柄,割開屋拓哉大腿傷口處的衣物。他再用布條當作止血帶,捆縛一圈同時裹住那兩處豁口。處理完屋拓哉的傷勢後,新九郎才拿起剩餘的布條,全部纏在左手掌,以包住斷指的截麵。

屋拓哉不是死屍卻宛若死屍一般躺在那裏,全程不吭一聲,隻微著撇頭,視線所及處,便是酒屋女子的屍體。

屋拓哉與名為柚子的妻子,兩人自小便住居於同一條町街。

柚子生來便是溫婉如水的性子,又極其聰慧和體貼人意,常常會主動幫助鄰居做些瑣事。屋拓哉還是個小男孩時,便總聽著町人鄰居們,誇讚著說柚子父母生養了個好女兒。後來屋拓哉剛知情事時,便明白了一件事,他已經偷偷愛慕上那個叫柚子的女孩。心思內斂的屋拓哉,自然不敢說出自己的心意。

屋拓哉十三歲時,已經開始幫家裏招待嗜酒客了。一天下午,女孩提著陶罐來到酒屋,走到屋拓哉麵前,說要為父親買酒。還是男孩的他,不敢注視女孩清亮的眼睛,隻能低頭用餘光瞥著對方細嫩的胳膊。之後女孩又問了兩遍要賣酒,可男孩隻低頭擦拭著酒案,冷淡地回了句“稍等”。女孩都是很敏感的生物,一下便知男孩在故意刁難她。可她不記得自己與男孩有過過節,女孩再請求無果,最後被氣哭出來,捂著眼睛出了酒屋。直到女孩離開,男孩怔怔地看著酒案,心想他隻是想引起女孩的注意而已。

自那以後,男孩再也沒找到機會和女孩說過。僅過三年,女孩柚子長大後,被父母嫁予城下町的一個富商,為側室。

柚子出嫁時,屋拓哉也到了十五歲的束發之年,算作成年男子了。屋拓哉的父母想為他安排婚事,卻始終被其拒絕,說這些“男兒應以立業為主”的話推脫過去。幾次三番的催婚,最終也因屋拓哉的不從而無果。之後,父母在一年之內不幸相繼離世。同年,屋拓哉二十三歲,繼承家業成為酒屋新的主人,亦不再有人催促他成婚。屋拓哉二十八歲時,柚子丈夫離世,他隨即向柚子父母提親,求娶已成遺孀的柚子。

新婚之夜時,屋拓哉看著身穿白無垢的女孩,隻覺此生終於圓滿。

今夜此刻,屋拓哉看著鮮血之中的妻子,似乎明白了他那武士好友,為何要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