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鉑深對這一對姐弟平日中貪玩,還愛闖禍地行徑是樂見其成,倒是葉孤山每每會說上幾句,末了還要加上一句都是他教的。
這一家子人就這樣磕磕絆絆又過了十幾年,轉眼程鉑深和葉孤山都開始兩鬢斑白了,葉孤山經常會對著鏡子看自己額頭上的皺紋。
“哎,你看這一轉眼我們都老了。”葉孤山在梳妝鏡前,邊梳頭邊歎了口氣。
程鉑深這時身材也不如年輕時那樣了,不過比起那些啤酒肚、地中海的中年人,他算是保養得十分好的,就算人到中年一張俊臉看起來還是別有味道,像是陳年的老酒,曆久彌新。
他走過去吻在了葉孤山的額頭上,“你怎麼會老,你在我眼裏永遠是最美的,你聽過杜拉斯的情人嗎?比起你年輕的美貌,我更愛你那飽受歲月摧殘的容顏。”
現在是初秋葉子還沒落,天已經有了微微涼意,程鉑深聽著風鈴一陣陣作響,心裏卻越加安靜平和,他牽住了葉孤山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程鉑深問道。
葉孤山點了點頭,與他一同走了出去。
他們新搬來的這處地方很安靜,後麵有大片的農田,門口是一條林蔭道,這個地方大部分都是像他們這樣的中年人居住,遠離喧囂還真是個好去處。
葉孤山穿著一身風衣,程鉑深穿著夾克牛仔褲,兩個人並肩而行。
這幾天剛下過雨,空氣十分清新,還夾雜著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兩個人走著走著,葉孤山轉過頭來,二人相視一笑。
程鉑深忍不住將她抱在了懷中,他們緊緊抱在一起,頭頂上是鬱鬱蔥蔥的大樹,兩個人溫暖和諧的一幕,就像是一幅安靜唯美的油畫。
葉孤山七十五歲的時候,被檢查出來患了食道癌,剛開始知道這個消息,程鉑深一晚上沒有合眼。
第二天葉孤山問起,他也隻打了個哈哈圓了過去,等到半個月後,葉孤山才發現不對勁。
“程鉑深你說實話,我到底怎麼了?”葉孤山平靜地問他,像是已經做好了接受不測的準備。
“醫生說你就是嗓子不好,不是什麼大事。”程鉑深掩藏著自己的情緒說道。
“我們一起走過了大半生,我還不知道你嗎?要不是大事,你昨天怎麼一晚上都沒睡。”葉孤山垂著頭,情緒低落。
程鉑深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垂著頭歎了一口氣,葉孤山將旁邊的一份檢查報告奪了回來,她念著檢查報告上“食道癌晚期”幾個字,臉一下子變成了灰白色,眸中再也沒有了半分光亮,像是整個街區的燈在瞬間熄滅了。
半響過後,她清了清嗓子,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反正人總是逃不過一死,這也沒什麼。”
程鉑深伸出布滿皺紋的手,將她緊緊抱在了懷中,葉孤山感覺到肩頭有些濡濕,程鉑深竟然哭了?
葉孤山想要再勸他,又想到自己離去了他該怎麼辦,不由地歎了口氣。
她不是怕死,而是舍不得有些人。
兩個人發泄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還從醫院搬了回來。
程楠楠和程景瑞看在眼裏,心疼兩位老人,替他們請了一個阿姨,沒過幾天程鉑深就將阿姨辭退了,並且堅持自己照顧葉孤山。
程鉑深一個人將躺在病榻上的葉孤山收拾得幹幹淨淨,一整天過得忙碌碌地又分外充實,程楠楠帶著老公許洲來的時候,程鉑深正在剝著一個橘子,他剝下來,將橘子放在榨汁機裏全部搗碎了,然後給葉孤山喝橘子汁。
許洲也就是當年那個打籃球的帥哥,他和老婆程楠楠一同站在房間的門口時,程楠楠正要開口叫一聲“爸”,許洲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出聲。
等到程鉑深喂完葉孤山一杯橘子汁,兩個人才從門外走了過來。
“你們來了呀。”程鉑深戴著一副老花鏡,和藹地說。
程楠楠看到父親這麼蒼老的樣子,鼻頭突然一酸,淚花都在眼眶裏打轉,許洲見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葉孤山這時稍微清醒了一些,看了一眼旁邊的程楠楠,又將目光轉向了許洲,她就那樣一直盯著許洲,嘴唇張合,雖然她沒有發出聲音,許洲通過口型也明白了葉孤山說的話。
“替我照顧好楠楠。”
許洲忙達到:“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楠楠的,照顧她一生一世。”
葉孤山扯出了一個笑,興許是身子真的支持不住了,她笑得都十分費力,不一會兒精神就又不行了,人也闔上了眼。
“這有我你們去忙吧,有時間的話,就多來幾趟吧。”程鉑深越到這種關頭反而是越平靜,倒是程楠楠再也控製不住,眼中酸澀大滴大滴的淚珠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