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颯明低頭,頓了頓,說:“那你怎麼還要啊?”
祁念坐起來一點,對上他的視線想了很久,然後緩慢地說:“因為我不是別人。”
他溫吞地陳述,說著平淡、篤定的話。事實也確實如此。
別人不要的東西,祁念要。
別人想要的東西,隻祁念能有。
因為祁念不是別人,他哥哥給的他都要。而祁念想要的,他哥哥也隻給了他。
不知不覺的時候,他們難以察覺是由誰主動接了一個短暫的吻。
然後還是得繼續麵對這一小堆被祁念藏得嚴實神秘的東西。
顧颯明拿起那支看起來被收放得很好的但年代顯得久遠的長笛,隨意看了看,顧颯明指節分明的手指和它很襯,兩隻手上下拿著時,祁念忐忑地甚至以為下一秒這東西就會被他哥哥輕而易舉地吹出曲調。
但顧颯明把東西給了他:“會吹?”
祁念都來不及搖頭,顧颯明就讓他“吹吹看”,然後等在一旁,用眼神示意,好像疑惑又驚訝,以為他弟弟深藏不露,會是什麼長笛愛好者。
“我......”
“吹。”顧颯明說。
祁念一臉菜色,有苦說不出,或者是想說不讓說,再別扭也終是扭不過他哥哥的要求,他緊張難堪地深吸了口氣,把嘴唇懟在了長笛上。
當那毫不流暢、幹澀卡頓和尖銳刺耳的,如同收破爛般坎坎坷坷的聲音傳出來時,顧颯明先是擰起了眉,還越擰越深,然後越聽越愣住了。
“哎——”顧颯明反應過來後,大笑出聲地去“沒收”了祁念的“作案工具”,“留你哥一條命,以後要什麼給什麼,行不行?”
一邊逼著他吹,一邊還要嘲笑他,祁念羞紅了臉,當下就垮了肩膀。
求求窗外的風趕緊來卷走落寞可憐又無助的他,逃離這個現場。
顧颯明隻從祁念那床板下翻出了這點東西,最後他問祁念是不是都重新放回去,祁念點了點頭。不出半刻,床上恢複了整潔的模樣。
誰也會不知道床裏麵還藏著有東西。
顧颯明隻莫名覺得被祁念吹起來要命的長笛隱隱約約有些眼熟,但那隱隱約約實在太微乎其微,很快被擱置在腦海中不重要的角落裏。
剛好快到晚餐時間,他哄了哄吹完長笛就生起悶氣、表情僵硬的祁念,沒兩下就陰天轉晴地帶著人出了房間。
到達樓梯口時,他們一前一後走著,讓走在前麵一步的顧颯明恰好迎麵碰上了同樣從房間裏出來的何瑜。
何瑜手裏提著淺棕色皮紋的手提包,頭發盤在後麵,眉眼化著利落的妝容。她穿著需要外出的衣服,精致的女士西裝上沒有一絲皺褶,比平日披發在家時顯得更有壓迫感。
“下去吃飯吧,菜已經做好了,”何瑜這樣朝他兒子笑,看起來也沒那麼和藹了,“媽媽等會兒有點事,就先走了,晚上記得早點睡。”
即使顧颯明向她打電話詢問過祁念轉文科的事,或許是所謂的為弟弟著想,之後似乎有些不滿,可顧颯明也沒有再多的表現。這讓何瑜覺得安心穩妥。
顧颯明直視著她點頭。
何瑜仍是對他自然地笑了笑,然後匆匆離去。
她坐上已在外等待著的車,讓秘書小詹先開車去了一趟醫院,然後才到公司。
最近家裏雖是一片太平,但祁文至到底是祁文至,一天的太平日子都舍不得讓她過。
何瑜將手裏那份遲到了十七年的親子鑒定扔在桌上。那張紙輕飄飄地落下,重量全壓在的地方是人心裏。
而就在兩天前,祁文至出國了。
偏偏那麼巧,祁文至連夜搭乘的那班飛機,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飛行後,目的地是鄭亦婉定居的城市。
何瑜不想承認自己會嫉妒,一個第三者能有這麼好的命,給有婦之夫生下私生子,還能被人家大哥打著掩護送去了國外;留下一個兒子,顛來倒去,天帶克星,卻始終有成為繼承人的那一份權利。
可即使如此,又能怎麼樣呢?
當鄭亦婉知道了自己的兒子這十幾年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如今是個什麼樣子,再對比自己的衣食無憂、無拘無束,會不會也痛徹心扉,懊悔又憎恨,再也不得安寧?
會不會也能體會到她這個當原配、當母親的痛苦?
何瑜盯著辦公桌上的親子鑒定和一張印有一個看上去溫婉美麗的女子的照片,良久後她才調整好麵部表情,叫了小詹進來,準備去開這個月的臨時彙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