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疑惑。
顧颯明不緊不慢踱著步子走過去,擰下無聲的門把。
祁念穿著不變的半舊小熊睡衣,手裏拿著那管被冷落了幾天的藥膏,眼睛眨也不眨地站在門邊,有些懵懂的樣子,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長在這塊地板上了一樣。
祁念剛剛赤著腳,從最偏僻的一頭走到這裏,為了避免被不遠處另一間主臥裏的何瑜發現,他輕輕敲完第一次門後,便和自己的呼吸一起靜靜待在這兒。
身上逐漸燥熱,但祁念的腳趾挨著門縫,裏頭的冷氣一絲絲漏出來,繞上他的小指頭,像柔軟的小勾子勾扯撩撥著他。
祁念就大膽又敲了一次。
顧颯明看見是他,像是有點意外:“怎麼了?”
意外占據的比例其實不多,而是祁念實在具備參演鬼片的潛質,他與黑夜有著渾然天成般的相融感。
顧颯明的陰影把他整個籠罩,將開門後兩人沉默相對的短暫時間裏的每一點變化,都無限放大。
甚至在冷氣決堤般彌漫而來時,祁念感覺到了顧颯明身上溫熱的氣息。
祁念動了動嘴,怯生生朝前挪動的腳丫比聲音先一步行動,他還是磕巴了一下:“不是得塗藥麼,我自己塗不到。”
顧颯明對他的小動作又好笑又無言以對,像是生怕自己會把他關在門外一樣。不過顧颯明開始確實想拒絕來著,祁念說要塗藥應該是假,不知道有什麼別的企圖。
顧颯明手搭在門把上,最後側了點身,讓他進來。
室內的燈光終於照在祁念白淨冷淡的臉上,祁念沒有猶豫,不快不慢地踩在涼涼的木質地板上,踏進了這間屋子。
他走了幾步路,然後不動了。
顧颯明將門關好,隻說:“十二點多了,明天還要上課。”
祁念從恍惚間回神:“不要很久的。”
“那過來,早點弄完早點睡了,”顧颯明拿他沒辦法,站在床邊叫他。
總不好這時候不同意,把人轟出房門。
祁念不再看落地窗,轉身走到顧颯明旁邊的床邊坐下,祁念坐得很輕,床鋪沒有下陷多少,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音。
坐下後,顧颯明卻離開了,祁念豎起耳朵,發覺顧颯明進了浴室,水龍頭被打開。
祁念這才繼續用眼睛觸及著顧颯明房間的角角落落——灰白簡約的主色調,東西不多,很幹淨整潔,書桌上擺著數學書和淩亂的草稿。
“藥呢?”顧颯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來,他洗了手,還拿了一盒棉簽放在桌上。
祁念仰頭看顧颯明,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也不待顧颯明繼續指揮他,祁念就轉過身去,把自己的小熊睡衣撩了起來。
顧颯明坐過去,對他的乖巧不置可否,低頭用棉簽沾取好乳白色的藥膏。
祁念等著顧颯明動手替他擦藥,身上的感官被調動著變得敏感,他頭一次覺得室內的冷氣吹得他有些酥麻。
顧颯明手停在半空,皺眉問道:“怎麼還沒好?”
祁念背對著他緩緩眨了眨眼,從容道:“我也不知道。”
顧颯明盯著他毛茸茸的後腦勺,半晌,顧颯明用聽不出意味的語氣說:“你自己是不是沒按醫囑塗過藥?”
祁念背脊僵了僵,他在來之前連藥膏都提前開過封的,他暗忖是繼續瞎說八道騙過去好,還是及時地如實示弱更好。
祁念垂下頭,小聲囁喏:“我自己看不到後麵。”
淩晨的顧颯明的主臥房間裏,祁念光滑的後背在不太亮的散射燈光下,渡上一層輕薄的光澤,尤其一節節脊椎骨突出的部分,凹顯出上帝造人時軀體的美感。
就是瘦了點,以及那塊仍未完全愈合好的傷口有些礙眼。
顧颯明再也沒說過話,祁念便動也不敢動,以馴服的姿態讓那根棉簽觸碰上自己脆弱紅腫的傷口。
顧颯明換了一根棉簽,打算在沒塗勻的地方再塗一遍。
忽而一道聲音隔著實木門劃破深夜的寂靜:“洺洺,早點睡了,還在學習嗎?”
祁念在聽見何瑜聲音的瞬間猛然一抖,將嫩肉還沒愈合的地方撞在棉簽頭上,祁念像貓叫般“嘶”了一聲,顫栗著身子向前傾,把頭埋進被褥裏,捂住聲音。
顧颯明沒想到他能受驚成這樣。
因為何瑜不會擅自推門進來。
顧颯明扭頭,平靜地應了一聲:“就睡了。”
“嗯......有什麼明天白天再做,”何瑜半夜睡醒了起夜,鬼使神差地開門看見顧颯明房間還亮著燈,不免來問,“熬夜傷身體傷眼睛。”
顧颯明沒再回答,何瑜卻似乎還站在了門外,顧颯明便俯身過去把屋子裏的燈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