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薑頡彥從演武廳出來,身上的汗水被遊廊上的夜風一吹,寒意便順著毛孔一直透到五髒六腑,他打了個寒顫,不由加快了步伐。
穿過月洞門,走過數百米回廊,推開院門,是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子。正前方是兩間正房,院子正中間一顆臘梅開得正好,在寒夜裏香氣四溢令人陶醉。
薑頡彥無暇賞花,加快步伐朝自己房間走去。到了門口正要推門,眼睛一撇見左邊的廂房透出一點瑩瑩微光。他“咦”了一聲,躡手躡腳走到左廂房門口,順著門縫朝裏看去。
正對著門的是一張雕花木床,此刻垂下的紗帳中間隱隱綽綽坐著一個小小少年的身影,那身影四周遊離著一團藍瑩瑩的光,正隨著他的手指左右飛舞。
薑頡彥看的心驚,正要推門進去,隻見那帳中孩子的手指快速朝門口一劃,那團藍光便急速朝門口襲來。
薑頡彥隻覺得麵龐一涼,勁風刮的臉頰生疼,不由自主踉蹌著朝後倒去。他屁股摔得生疼,氣憤的站起來一腳踹開門,生氣的話還沒喊出口,床上的少年便衝過來緊緊的抱住他,“哥哥,你回來啦!”
薑頡彥用力捏著少年肉嘟嘟的臉蛋,生氣的說:“白冉,你又在練媯姞,這是邪功啊邪功!哥哥不是說過好多回了,讓你千萬別練了麼?”
“為什麼是邪功,因為別人都打不過我嗎?”叫白冉的少年臉蛋被捏的生疼,大眼睛裏浮出一層水波,盛滿了冬日寒夜的月光。
薑頡彥歎了口氣,把衣衫單薄的白冉抱緊,商量的問道:“你是乖孩子,哥哥教你別的功夫,隻媯姞這門功夫,不練行嗎?”
白冉無辜的吸吸鼻子,無限委屈的說,“我也不是故意要練的,就算我不練它,睡著了它也自會在我七筋八脈流轉,就像我身體的一部分一樣!”
薑頡彥愁得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既如此,你要答應哥哥,這門功夫切不可在人人前顯露,更不可用來傷人!”
“白冉答應!”白冉連聲應承道。
薑頡彥抱著掛在身上的白冉,將他帶回屋中放在床上,看他躺好,替他蓋好被子,又互相道了晚安。
薑頡彥站起來正打算出去,忽聽見身後白冉一聲慘叫,他嚇的回頭一看,父親薑懷安麵色猙獰,手上執著血淋淋的劍,而床上的白冉已經身首異處。
“白冉……”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夜空,薑頡彥掙紮著醒來,一身冷汗津津。他掀開被子跳下床,一頭撞在屋子中間的桌子上,腳指頭一痛,人立刻清醒了。
他扶著桌子咻咻的喘氣,屋外天光已現,照在湖白的紗窗上,金色的陽光便也泛了白。
他默立了半晌,方才慢慢提步出去。到了白冉門口,輕輕推開門朝裏望去,撩開的紗帳中,少年被子裹得嚴實,睡得正香。
薑頡彥輕輕關上門,微微歎了口氣。回屋穿好衣服洗漱完畢,自去演武廳了。
父親外出就要回家了,新學的術法還不熟練,薑頡彥得抓緊時間練習,以至於午飯也未回屋吃。
白冉午睡了起來,百無聊賴,雖然薑頡彥一再跟他講不要在薑家莊亂跑,但他還是決定去演武廳找他。
許是剛睡了午覺起來頭還暈著,他注意力並不容易集中,順著抄手遊廊慢慢走,轉過一個彎瞧見屋簷下的太湖石上有幾隻碩大的螞蟻搖頭晃腦的爬來爬去,心下覺得有趣便爬到欄杆上,墊著腳湊近了看。
看了一會隻覺這螞蟻太漫無目的,甚是可憐,便從懷中掏出來一個油紙包來。
這是薑頡彥上次去豐源除禧,回來給他帶的麻餅。原本一共五隻,現如今吃的隻剩最後一個,他舍不得吃,便一直帶在身上。
白冉打開油紙包,小心的取了掉落的一些餅皮和芝麻輕輕丟到那些螞蟻的跟前。很快大部分餅皮和芝麻都被發現了,唯有一隻腦袋碩大的螞蟻,就在一粒芝麻跟前轉來轉去,明明徑直朝前一步就能發現的美食,它愣是如驢推磨一般使勁轉圈。
白冉看的著急,伸手去撥那芝麻,忽然身體一空,一個倒栽蔥朝庭院裏落下去。一群少年人嘻嘻哈哈的笑聲傳來,有人拍著手道:“瞧這傻子!”
庭院中鋪著雪白的碎石子,將白冉的雙掌都磕破了。他心疼的看著最後的那塊麻餅摔在地上,爛成了渣滓。憤而扭頭罵回去:“薑和,你才是傻子!”
那叫薑和的少年比白冉大上幾歲,身量已有青年人的模樣,肩寬體闊,長得十分壯實。他麵相極有特點,毛發十分旺盛,一頭厚厚的頭發,發髻線幾乎長在額頭中央,幸好束著發,否則極像一隻大馬猴。
薑和原本領著幾個本家的弟兄在花園裏玩耍,遠遠看見白冉來了,有心捉弄他,便悄悄躲了起來,趁其不備將他推下欄杆。他素來不喜白冉,此刻聽見他回罵,一腳踏上欄杆,朝白冉吐去一口濃痰。白冉早已站起來,眼疾手快的躲過,又罵了一句:“傻子吐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