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手擘蟹螯從畢卓,身披鶴氅自王恭(1 / 2)

冬至至後日晚靜,遠在臘八思綠卿。

現在的福德寺裏,各豆各自都懷著自己的心事。於是四麵八方的大夥都來排排坐吃果果,討論出當下第一要務,便是尋到周酉。

時間久了,就算再不可能的可能,也總想試一試。

提到周酉,眾人都很是平靜:小米嘟著嘴,又一撓撓頭,易無雲聰明地不吭聲,但心底認定了這就是個大壞蛋,唯獨小九內心五味雜陳。

一個是朝夕相處,幽默風趣,和藹可親的,將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師父;一個是殺人亂如麻,壞事盡做的惡人,這兩者在小九心裏,怎麼也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我和臘肉去東邊鹹蛋山,小九去西邊的竹節山,又一和小米去南邊的菜澤山,熱心幫忙的瘦肉去北邊的豆瓣山。八州雖大,但深山少有,周酉定在其中之一處。大家日中再回福德寺碰頭。”胡小卜主動站出來安排到。

正當大家即將出發時,一陣狂風驟雨來。

天色暗沉,四周原本清爽的空氣漸漸變得渾濁,令人胸悶氣疺。寥寥幾聲悶雷聲後,是遠方傳來的回音:“孩子們,此番隻得委屈你們了......性命之恩,周某願來世逐一相報......”,聲音哭腔中卻帶著強有力的堅定,好像這句話已經念叨了上千遍,但每一遍,卻又有時代的新鮮感。

沒等臘肉開口拒絕,沒等小米破口大罵,所有人隻覺身體輕盈,好像不受控製地浮了起來,如飛絮似的飄向銀浮山頂。

小九越是不敢想的事情越是發生了。周酉的胡子已然全白,血紅的雙手並沒有要藏起來的意思。她再也無法自己說服自己師父是個好人,師父不會殺她的父親又故作善良地待她。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周酉為了自己有朝一日脫離世俗,成為神仙。

她心懷憤怒、不甘與難過,顫栗地獨自走向周酉,嗚咽道,“你到底是誰?是你殺了我父親?你把我師父藏哪了?你說話啊!”周酉沉默不語,隻是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隱有金光璨然的崖間,無奈地拿出袖口中的拂塵揮舞起來。

霎時天空雷霆驟現,烏雲密布。眾豆手拉著手試圖增加總重量來擺脫把他們往懸崖下拽的神秘力量。

“周酉,三年前你將我父親推下,我不過來討個說法,探個究竟,要你一個道歉,沒想到你還要我一同送命,你心安嗎?”

“師父,您到底隱瞞了什麼啊?又一還是不信他們說的,在又一心裏,您就是我的家人,你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了?”

“我原本隻想等到頭再將此做個了結,也好讓你們少些痛苦。”周酉低沉的嗓音格外清晰。

“你們可知,何為臘八粥?”

易無雲和胡小卜正撲哧撲哧地往山上趕路。

“臘八州不就是我們生活的地方嘛!以前覺得自己很厲害,便想要熏治整州,一統八荒,更以為‘臘八州’這名於我本是天意。但自從跟了相思子,注重養身後,發覺原來的臘八州倒也是湖光山色,奇花異草,周邊旅遊景點尤令人朝而往,暮而歸。”氣喘籲籲的臘肉一口氣爬到山頂,緩解緊張而複雜的氣氛道。

“是啊,臘八州是我們每個人的驕傲。於豆而言,腳下的土地,身邊的人文,以及大街小巷一切的情感交流,就是臘八州的組成。落花流水春去也,一有天上二有凡間。凡間一年,州上三年。粥間之豆,如凡間之人。於人而言,臘八粥乃祛惡迎祥之食,我們化州為粥,為的就是阻止每年臘月初八上古顓頊氏的三個兒子下世化為惡鬼前去傷害凡間孩子們。

無論紅豆黑豆,皆要為融其食材,葷葷素素,風翻雨霧,三年一輪回,以保天下安寧太平。

而我,便是製粥之人。”

眾豆恍然大悟,但又想到些什麼,遁入沉默。

“三年做一粥,無一不令我痛心疾首。外人不解,蓋以為我冷酷殘忍,可若不及時製粥,整個八州也將崩裂。我遲遲不願告訴你們,也是希望你們不要被結局束縛而失去對生活的熱愛,而是能夠在各自的三年裏活得自由、幸福,擁有燦爛的人生。”

易無雲心裏一片苦澀,嘴角卻漸漸有了一絲笑容:“這麼說,我還是大英雄!小時候體驗過當壞人出風頭的滋味,後來便一心向善。我雖然不像武林豪傑那般蓋世無敵,卻也能當一個拯救守護小世界的好臘肉!”說罷,他邁開步子向崖邊奔去,突然身子輕盈似祥雲,四周若有炊煙相繞,流光飛濺。而後,隻見易無雲騰空而起,欲墜入山崖。周酉一揮拂塵,那拂塵竟化為一把偌大的湯勺,正中接住臘肉,繼而融入了山崖下的大湯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