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爹怎麼樣了?”
黎初輕輕將門闔上,房間內隻有一塊床板,明明不過四十的年紀看起來卻形銷骨立,仿佛骨頭上隻有一層薄皮。
大夫吐出一口白氣,在眼前蕩開。
黎初身上隻有一件麻衣,穿在身上非常紮人,她後頸都被磨紅了。
大夫搓搓手搖頭道:“你也看到了,這……時日無多,多陪陪你爹吧。”
黎初神色不明,熟練地說出幾味藥,“還是這些藥嗎?”
大夫:“這些藥隻能拖上一拖,現在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他搖搖頭,背起藥箱往山下走去。
目送大夫下山,樹枝上落下的一塊雪塊砸在她肩上,砸的她回過神來。
黎初推門進入,老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條被子從他身上滑落,她關上門快步走去將被子撿起來給老爹蓋上。
老爹目光渾濁,嘴巴張張合合不知說著些什麼話。
黎初憋著一口氣,把火燒起來,這個冰冷潮濕的房間總算有一點熱氣了。她拖來小馬紮坐在床邊,“爹啊,快點好起來吧。”
老爹聽到她的聲音訥訥扭頭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咧露出兩排暗黃的牙齒,黏膩的口水順著他的臉龐滑下。
黎初趕緊用帕子給他擦了。
第二天天還暗著,黎初就被凍醒了,腳底冰冷,身上也沒有多少熱氣。
房間裏的柴火早就燒完了,冷氣從脖頸處灌入,她忍不住蜷縮在一起,冰涼的腳抬至胸口才感受到一點微末的熱氣。
可是這股熱氣根本無法讓腳暖和起來。
黎初睜著雙眼愣愣躺了一會兒才逼著自己起床。
她隻有兩雙棉鞋,每天都換著穿,穿久了腳出汗弄濕了棉鞋,這些天也沒有太陽可以曬一曬。
黎初房間裏的柴火不多,鞋子烤一會兒就熄滅了,所以她兩雙棉鞋都潮濕不已。
她的腳已經被凍傷了,可是還是要忍受棉鞋的寒涼,重新穿上麻衣,披著一件破舊的夾襖哆哆嗦嗦地出門燒水。
燒了水洗漱後她將剩下的熱水用來泡了泡腳,直到水一點點變涼,黎初才將腳擦幹穿起襪子套上棉鞋。
做完這些黎初又去給老爹熬藥,給他把早飯做好,這些耽誤了不少時間。
她端著飯進門,黑暗中看見一雙眸子朝她看過來。
“爹?今天好點了嗎?”黎初走過去把飯放在案桌上。
老爹身上出著虛汗,他顫顫巍巍地抬起胳膊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今天倒是不用一整天在床上了。”
老爹的病時好時壞,壞的時候甚至不能動彈,就在床上度過,吃喝拉撒都要黎初來管。
好的時候雖然身體虛弱,但行動不受限製,腦子也清醒。
“阿初啊,你就別再去給我買藥了,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沒有幾天了,這些錢你好好存著防身。”老爹接過飯碗,黑暗中咳嗽兩聲道。
黎初閉嘴不語,她可不想聽這種話。
“莫要賭氣,這快要年關了,你去給自己買兩身漂亮衣服。”
黎初聲音齆齆的,聽不出喜怒,“哦。”
等老爹把飯吃藥,藥也喝了。黎初搬了些柴火到他的房間裏給他升起火來,囑咐道:“我去街上了,你待在家裏不要亂走,晌午的飯我會叫隔壁的嬸子給你帶過來的。”
老爹站起來動了動筋骨,長舒出一口氣,“好久沒有動過了,感覺人都老了。”
“我走了。”
黎初將碗筷洗碗,手凍的通紅,朝手上哈了口氣背起背簍就走了。
山腳下的鎮子裏熱鬧極了。
這快年關了,每戶人家都盤算著該做一頓豐盛的菜肴,在一年的年尾要過的好些。
街道上的小販一下子也少了許多,這個時候正是開門做生意的好時機。
黎初還是老樣子走到自己的攤位上開始賣菜,賣菜的時候她就坐在小馬紮上,把背簍裏的枝條拿出來編簍筐。
這些簍筐也是拿去賣的,上午賣了菜,下午就賣簍筐,若她快的話會編些小動物小玩意兒,這些也能賣不少錢。
至於飯……黎初都是餓到晚上再回家和老爹一起吃。
“阿初又來了啊。”
黎初點點頭,露出一個乖巧且淒慘的笑容,“嬸子。”
嬸子一看她這樣就忍不住心疼起來,“哎呦呦,我的小心肝啊,這又是怎麼了?難不成又沒吃早飯啊。”
她趕快從攤位上拿出兩個熱烘烘的包子遞給黎初,黎初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幾分,“謝謝嬸子。”
黎初接過燙手的包子,垂下眼,“是我爹,他的情況實在不好。我怕,我怕……”
說著黎初小聲啜泣起來,但這聲啜泣隻停留了片刻,她便立刻抬起頭笑道:“沒事的嬸子,我爹會好起來的。”
嬸子本來就心疼她,聽她這樣一說就知道她的老爹估計情況很差,更是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