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厲用最快的速度回國,出機場直接去公司。
此時,他的辦公室內按順序站著幾個人,皆是肩膀微縮,拘謹著。斂眉順眼,連呼吸聲都微弱。就怕一個不小心這成為聞厲火氣爆發的導引線。
他們都是聞厲的秘書,出了這樣的大事,總要推一個人出來問責。身為聞厲的第一特助,宋逸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對不起,聞總。”
對不起?是個新鮮詞彙。不過什麼時候他的辦公室裏允許出現這個詞了?
聞厲把玩著手裏的一顆玻璃球,那是去年在英國的一家特色店裏買的。他一眼看中它通體純淨,握在掌心愛不釋手,就買了。放在辦公室裏,養眼。
聞厲握住玻璃球的手翻轉朝下,指尖慢慢伸平。頃刻間,噴湧出數以萬計的玻璃碎片,最近的一片落在宋逸鞋尖上,他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有時候,一樣東西的毀滅就在一瞬間。
聞厲的聲音在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升起,“我問你,你跟我幾年了?”
“8年。”宋逸很快答道。他對這個時間很敏感。聞厲剛進公司,就是他陪在身邊。這次聞厲出國,將他專門留下,用意在盯住聞嘯和陶氏,是他把事情辦砸了,他不做多的爭辯。
“知道賣給誰了?”聞厲接著又問。
“隋總。”宋逸在知道事情變得不可挽回後,就已經查清楚。平日裏他盯得緊,也不知那麼短時間,聞嘯是怎麼和隋總聯係上的。
聞厲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牙齒咬住下唇,隨即鬆開,留下不小的印子,再開口有些許玩味,“有點意思。”
他這個弟弟嘴上說著不在乎,對聞氏的內部結構門兒清啊。
隋源是聞氏的元老級人物,公司裏本來就有小股追隨者。將股份賣給他,隋源變成第二大股東。怎麼著,想讓兩人互相製衡?
想到這,聞厲恨不能再打個電話給聞嘯,過過嘴癮。他將怒火轉移給宋逸,罵道:“不長進的東西!我這不養閑人,收拾東西走人。”
他身後跟著的幾個人互相斜眼交流,紛紛不敢置信,跟了聞厲8年的人,就這樣被開除了?
不光他們這麼想,包括宋逸自己也是這樣覺得。想過聞厲會如何憤怒,但開除這個結果是他意料之外的。
他仿佛被定住,挪動不開腳,看向聞厲,遲遲緩不過神。
聞厲哂笑,“是我表達得還不夠清楚,嗯?”
這一聲危險的信號發出,他終於明白指望毒蠍動感情,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宋逸帶著滿腔悲憤黯然退場。
聞厲在剩下的人當中,隨手提拔了個離他最近的人接替宋逸的職務。年輕男人惶恐不安接受,聞厲投去一瞥,他努力讓自己保持著鎮定。
“記住,對不起,是最廉價的道歉。我不希望再次從你們嘴裏聽到這個詞。”他頓了下,轉折道:“當然,哪天你們有預感覺得要將它說出口,直接財務部結算工資走人。”
這一聲驚雷劈得震天響,聞厲指骨曲起猛地一敲擊桌麵,他道:“散了。”
“新的特助,去將車開到公司樓下。”
快到中午了,周微召喚,他一會還得回家一趟。一麵想著,一麵又咬牙,聞嘯給他惹得事可真夠多的。
——
梯門一開,董瑤飛快竄到聞厲身前,聞厲眯眼瞧一會,認出來,是陶冉身邊的助理。
這個時間點,是翹班了吧。
她肌膚似雪,麵色坨紅,神情從容堅定。雙臂伸展開,攔著聞厲沒讓走。
“你不是這樣的人。”
聞厲哂笑,這個小助理有點意思哈。
“哪樣?”他邊說邊走,董瑤一步步退著,所以說他不是哪樣的人了?
退到門口邊緣地帶,董瑤不再退縮,她看向聞厲的眼睛,不再閃躲,“在那年關於探討人性的學術報告演示上,你說人性本脆弱,與其想方設法摧毀與自己認知不同的靈魂,還不如用時間來證明自己是對的那一個。”
聞厲向前一步。
她繼續說:“你還說每個人都是渺小的個體,但再渺小都應有自己的堅持。”
聞厲步履未停。
“你說做人最重要的是對得起自己,在夢回午夜時不讓自己有被驚醒的機會。”
他持續向前。
她咬牙堅持,“我想做個高尚的人,哪怕不為明天苟活。”
最後一步,聞厲來到她身前站定,雙眸似笑非笑睨著她。
董瑤不自覺吞咽抹口水,“這些都是你說的。”她沒忘。
“說完了?”聞厲微微斂眉,“這些話是從我嘴裏說出口的,但我並不認同。寫出這些酸話的人是個程序員,後來混不下去,之後的同學會上我再也沒看到過他,大抵是多多少少覺得開飯店有點丟人。”
“他是做到了不為明天苟活,貌似飯店快倒閉了吧。”聞厲回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