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這小兒居中聯絡,咱9投了帝黨。這1路風波連連,人心險惡,總算是讓咱熬到了聖天子掌權。東林群獠潰不成軍,天下將士唯君命是從,可笑多少人還看不明白,以為幾本書,滿口道德,就能說的甲士棄刀。好巧不巧,在魏公安排下,咱成了刑部尚書。為了這個官,為了咱周家,叔父無不敢幹之事。”
“所作所為,你摳心自問,哪樣不是為了咱周家?如今良田3千畝,佃戶7戶,仆僮近百,這都是叔父殺出來的。今日,你吃的每1粒米,飲的每1滴水,身上穿的一片1縷都是叔父這雙血手掙來的。”
“侄兒……侄兒……”
周鑣聽的可以說是背脊發寒,有一種觀念崩碎的空虛、惶恐,乃至是1點內疚。
周應秋很累,疲憊抬著右手壓了壓,看著屋頂呢喃道:“給你說這些,就是希望你知道處事之艱難,明白家業操持之不易。以後,這個家還是要交到你手裏的,凡事不可意氣,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家裏老老少少的肚皮想1想。”
“叔父也不求你能使周家大富大貴,隻望你守身嚴謹。以後子弟世代為官,族裏開枝散葉,能體麵過日子就好。別在過叔父幼時,1塊肉都要兄弟推辭一番的苦日子。”
良久,周鑣含淚哽咽,淚水從鼻尖滴落:“侄兒省的了,誤會了叔父。”
“不遲,叔父還能活十年,十年的時間你若還不醒悟,叔父也隻能認命。唉……這是個好世道,叔父若有你這般大好年紀,什麼功業立不下?”
“可恨天不假年,否則國相大印,咱也能抱上5年。”
內心積壓的太多,傾訴之後周應秋又1次感慨自己的大恨。對著張采感歎過,現在又對著侄兒感歎。
街道外麵打更的梆子聲清脆傳來,周應秋搓搓臉,看著1個勁兒啜泣的侄兒,擠出笑容哈1口氣,神情欣慰,取出皮包裏的案宗,看了起來。
後半夜,周鑣端來米粥:“叔父,早些休息。”
“人老了,睡得少,想睡也睡不著。”
周應秋放下厚厚的案宗,接過銀耳蓮子粥吃了起來,細嚼慢咽但吃的很快,也吃的很幹淨,青花瓷調羹放在碗裏,放到木盤裏:“回去睡吧,明日你還要去吏部述職。精神不好,會讓主官說閑話。”
“叔父?”
神情不定,周鑣鼓著勇氣開口,懷裏端著木盤,低頭眨著眼皮,眼睛紅腫。
周應秋扭頭看侄兒,雖然還是一副不光彩模樣,可周鑣站在那裏,明顯精氣神不同了,更為內斂渾厚,不再像以往那麼輕浮灑脫,看著給人一種穩妥,靠譜的感覺。
不由露笑:“有想法,9說。”
他1眼就看出侄兒的不同,現在周鑣有了一種決心以及理念。比起以前,現在多了1顆心,不再是空架子。
“侄兒……侄兒想棄官,參考。”
咬牙,周鑣說出自己的想法,眼前的這個9品官來的很不容易,是周應秋頂著輿論壓力,求情弄來的。遼王府9品教授,可能下1步就是7品知縣,前途不可謂不大。
斂去笑容,周應秋摻雜幾根白了的眉頭皺起:“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侄兒也想立下一番功業,終究不是小袁公,日後根基淺薄,比不過進士出身。”
說出自己的理由,周應秋沒買賬,眼珠子上翻看著屋頂:“還有呢?”
“沒了。”
笑著1哼,周應秋低罵:“意氣做事!9這麼點長進?”
周鑣雙膝1軟跪下,揚著下巴,叔侄倆臉貼臉,看著神情堅定的侄兒,周應秋笑了:“你還有胡來的機會,這件事無可無不可,但你必須給叔父1個可以信服的理由。至於前麵那理由,誰沒有立功業的心思?朝廷那麼大,又那麼小,有幾個人能爬進去?你倒好,想的簡單,放棄眼前,想考進士?”
眨著眼睛,周鑣看到周應秋又眼皮子上翻,眼珠子盯著屋頂。他也眼皮上翻,看到的隻是昏暗屋頂,再沒別的。
過了會兒,想到了什麼,周鑣臉色1白,瞳孔微縮看向周應秋,周應秋微微頷首。
屋頂有人,絕對有人,幹咽1口唾沫。
周鑣垂頭喪氣,眼睛頂著周應秋的腳,聲音很低很低:“王府教授出身,是禍源。”
他本不想說這個,這個問題他很早9意識到了,就是沒有看重,感覺自己栽進去,還有個弟弟。可站在周家的立場來看,風險還是太大。
周應秋是做了兩手準備,將周鑣送到遼王那裏,9怕自己跟著皇帝一起玩崩盤後,周家還有人能趕上個擁立之功。
聲音含怒,周應秋罵道:“沒出息,你想試試自己斤兩9去吧。大不了,咱這個老頭子再不要臉1回,給你再求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