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很好,在東林三代子弟看來,這隻是1個老頭子最後的奢想美夢,是不切實際的,他們已經沒有退路,更沒有活路,用最後的生命,表達他們的忿恨,已經成為主流意見。
一句話,活著不能當官,生活在眾人矚目的舞台上,這些以前的天之驕子寧願死。
已經不畏懼死亡,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竹林下,石桌兩側,1老1少對視良久,黃宗羲緩緩搖頭,張嘴:“先生,已經沒了退路。說什麼都遲了,一切都怪投鼠忌器,退了1步,就這麼跌進了萬丈深淵,屍骨無存。”
他恨,恨之前父輩表現的太軟弱,很多事情他不知道,他的理解中,是東林先輩們忍辱負重,不願意打內戰,才步步後退,而那夥叛徒、奸邪則得寸進尺。得到官帽子還不滿足,還要撈錢,逼著各家家破人亡。
國朝此時的繁榮,是建立在東林先輩的屍骨上的!
“不遲!有轉機,君父慈悲為懷,已不想再動兵戈。眼前的苦難,就是對你們的曆練。朝中,還是需要你們的。吃多少苦,受多大委屈,才能挑多大的擔子!”
“太衝!收手吧,一切來得及改正。否則,君父也不會讓我等來陽明書院。陽明聖人屢經磨難,方成為國之棟梁。何況我等凡人,不經曆磨礪,如何能成器?”
汪文言看著黃宗羲,渾濁雙目綻放著希冀神色,黑夜中亮閃閃。
“箭在弦上,已無回頭之路。”
黃宗羲起身,拱手,抬頭看了會兒汪文言,也是神色哀戚,輕歎一聲要走。
汪文言的1名護衛謔的起身,展臂攔住黃宗羲:“太衝小先生,死並不可怕,相對而言活下去,需要的勇氣更大。”
竹林4周,等待的東林三代子弟紛紛圍過來,十歲的黃宗炎頭上係著孝帶,手塞在懷裏握緊匕首,盯著汪文言所在。
賀清源作為汪文言的護衛頭子,擺擺手揮退從各處圍來的護衛。
這些護衛多是各家的護院、貼心人,下麵的孩子不懂事,他們可知道事情輕重緩急。可人人也沒退路,他們有家室拖累,可事情捅破,就是提前去告密,也會被1塊剁了。
回頭看1眼汪文言,黃宗羲道:“先生老了,就在這陽明書院養老吧。我等本該是死人,苟活至今,有辱先輩勇烈之風。”
東林三代子弟普遍是熬不下去,絕望中選擇撲火。
而黃宗羲則凝聚出了自己的道,那就是‘天下民為主,君為客’。
現在皇帝雖說把治統交給相府,可握著軍權、監察大權,又廠衛橫行,是奴役天下而肥私之舉,是暴政!
若不是手段暴戾,皇室能有那麼多錢?這些錢,給軍隊發餉的錢,都是血錢!
皇室養軍以減輕國朝稅賦壓力?說的好聽,完全就是1夥匪軍,土匪頭子靠軍隊搶劫,相府就是銷贓,實在是邪惡奸詐之極!
相府設立時,他拍掌叫好,以為到了天下人可以治理天下的時代。
可隨後家庭的破滅,無數世交、長輩、同輩朋友的死亡,讓他越看朝廷新政,越覺得刺心。
越發覺得,朝廷種種製度更改,是一種對天下人的欺騙,是對天下人的一種玩弄,越看越覺得惡心。
愛之切,恨之深;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