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手裏握著1卷聖旨,不時低頭一行行看著,上麵沾著褐色發灰血跡,聖旨正中間挨了1刀,後人也沒有修補。
將這卷正德皇帝最後的遺詔看完,天啟皇帝微微1歎道:“將駱思恭喊來,朕想問問,這副遺詔有多少人見過。”
“現今隻有陛下1人,臣去拿遺詔,老督公已然服毒。”
“將你今天做的事情忘掉,你還是朕的爪牙。”
田爾耕退下,天啟緊緊握著這幅正德皇帝的遺詔,他的身子在顫抖,他的臉色十分之複雜,猶豫良久,將遺詔裝回匣子裏,將長匣要往懷裏揣。
隨後又停下,將遺詔取出來收入袖中,握著長匣在殿內左右走動,看到過梁,走幾步過去比劃兩下,輕輕1拋,長匣打著旋落在過梁上。
齊王給他說的5德說,在天啟看來另有深意,可能齊王也發現察覺到了什麼,要為後事做準備。他覺得齊王擔心自己身死而導致社稷大業旁落,才對他這個皇帝說,希望皇帝能將這個駭人的大秘密傳下去。
各黨合作產生的威力,已經讓天啟恐懼。他比朱弘昭還要怕,怕這些人在合作中學會妥協,怕他們對付皇室。
東林黨有1點對皇室來說最安全,那就是東林的排外性,因為排外和極端保守而手段卻激進,這樣的東林縱是1時勢大也無足輕重,因為他們的敵人實在是太多了。
而1旦朝野名望昭著的東林放下成見,那麼楚黨、浙黨還是新齊黨,甚至是勳戚都會倒向勢大的東林。因為他們掌握著今年的京察大計,掌握著朝中絕大多數人的官帽子和前途。
正德皇帝的遺詔寫在豹房,在這裏竟然發生過武裝衝突,可想而知,那些文人的膽子有多麼的大。
隻有皇室知道,豹房是個什麼地方,那裏純粹就是正德皇帝練兵,處理軍政務的地方。豹房就在西苑,西北邊是皇城甲乙丙丁、承運等等庫房,東北邊是內校場。
正德皇帝提拔出來的1大批將領,都隨著正德皇帝的離奇死亡而被清洗,這才過去多久?連當時各地的將領調任檔案都模模糊糊,其中沒有鬼誰信?
作為皇帝,他要考慮的比朱弘昭還要多,朱弘昭首先考慮的是自己的性命,而天啟卻不能隻想著自己的安全。否則安安心心學萬曆皇帝,哪會有這麼多事情?
他此刻想到了遠在徐州的信王,由擔憂轉為苦笑,可能信王,將是那些人擊破皇室的落腳點。他十分清楚這個弟弟,沒什麼心機卻喜歡爭強好勝。不僅不服齊王,可能也在時時刻刻和他這個當皇帝的兄長在做對比。
這1刻,他好想找1個人傾訴。他開始懷念客氏那個傻女人,沒有什麼好記性的笨女人。
張嫣那裏不行,這隻是他對朝臣表示態度的1個渠道,絕不是訴說秘密的地方。至於老魏,更不可能,老魏這人可以驅使,指個目標讓他去跑沒問題,若告訴他為什麼去找這個目標,老魏絕對會做出很多出乎預料難以掌控的事情。
他想去找齊王,他又不敢去,這個秘密誰都可以知道,唯獨告訴齊王不合適。否則,外人還沒打過來,他們內部就會先打起來。
天啟在空蕩蕩的乾清宮內散步,孤零零伴隨著雨聲,他終於想明白,為什麼世宗嘉靖皇帝要修道,唯有修道才能摒棄雜念,清正本心。
他絕不會向那些人認輸,他要安排1個人為自己報仇。這時候的朝中,各黨合作的趨勢越來越明顯,這是讓他恐懼的因素。
掏出手中正德皇帝的遺詔,他順著中間刀痕1撕為2。疾步走到桌案前,磨墨提筆,寫了1封中旨,蓋上皇帝私印以及畫押。
雨幕中,天啟出殿擺駕坤寧宮,可憐一幫宮人在雨中擺駕。
張嫣的寢殿內窗閣支起,她在假寐,神態無比的安寧,她相信,即使在大雨中,齊王也會在承天台觀察著這裏,不會讓任何人來這裏再害她們母子。
揮退坤寧宮宮人,天啟1邊走向寢殿,將手裏半卷正德皇帝遺詔拋到殿內過梁上,過梁很高,如果沒有白蟻,這半卷遺詔會安靜的躺在那裏,等待著出世的那1天,天啟希望那1天永遠都不要到來。
雨中天啟來坤寧宮,讓張嫣有些意外,天啟將支起的窗戶放下,有些責備道:“秋雨帶著寒氣,吸多了對身體不好。”
與張嫣閑聊兩句後,天啟將自己的中旨悄悄塞進床榻夾縫裏,皇後即將誕子,這裏短時間內是安全的,不會有人來床榻這邊清理,最多就是更換床褥,或擦洗。
握著最後半卷遺詔,天啟實在是找不到可以信任的地方去儲藏。他不信任田爾耕,總覺得田爾耕會想法子弄明白遺詔的內容。
他非常的害怕遺詔的信息傳出去,更害怕遺詔被人發現。可他最怕自己與齊王一起被人害死,他也怕自己那個傻弟弟當皇帝。
擔驚惶恐中,天啟來到了西6宮長春宮,找成妃李氏宣泄1身的壓力,夜色後天啟漫步在長春殿,隨手將剩下的半卷正德皇帝遺詔丟進夾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