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立業之後(1 / 2)

“我的二丫頭怎麼還不來呀?”退休多年的陳教授一邊剝著橘子,一邊問自己的關門大弟子,國家中醫研究院的副研究員徐陽。

“在路上了,今天她上午出門診,十二點半怎麼著也到了,您別著急,再等會兒好不好?”還沒等徐陽回答,陳教授的大閨女石巍薇搶在大師兄前頭,笑嘻嘻地看著陳教授——這個被學生稱作老媽的人。

“一會兒等我們趙主任來了,得好好審審她,問問她這麼多年了都不跟師門一塊兒聚會,是不是怕咱衝了她的官運呐!”這個快言快語接下茬的,是老媽的二兒子修嘉凡,博士畢業後移民到荷蘭,現在阿姆斯特丹的一家中醫館做中醫師,今年趁著難得的假期,回京與恩師親朋團聚。

“行啦!老媽就問一句,你倒是一句一句的。二師兄,是不是現在中國話用武之地日漸稀少,想趁著歸國期間好好兒磨磨嘴皮子?”石巍薇反擊二哥,這項技能多年前她就頗為拿手。修嘉凡被懟得沒話說,趕緊給自己台階下:“好男不跟女鬥。”

老媽自然是事不關己,一旁看戲,一邊笑著看這幾個孩子吵吵鬧鬧,記憶一下就翻到了2003年的那一頁。

那一年,“非典”的烙印似乎還未從這座城市中完全褪去,陳舒雲第一次見到這些孩子,由她給這群稚氣未脫的年輕人上《中醫基礎理論》課。三十餘年的教學生涯,麵對一茬兒又一茬兒的大一新生,盡管師生緣分不淺,可終究也隻是以完成教學任務為本職。可是在結課那天,一個讓老太太至今都惦記的人,問了她這麼一個問題。

“陳老師,事業有成的大夫,還能保持本心麼?”

趙英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個愣頭青傻小子,誰成想是個小姑娘。陳舒雲至今都記著她最初的模樣,臉盤圓圓的,梳著馬尾辮,五官標致卻不出挑,眼睛很有神,隻是那眼睛裏裝的是一副自以為成熟的神色。

陳舒雲被這個問題弄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臨出教室門前反問了一句:“你把什麼定義為事業有成。”

“到三甲醫院去當主任。”趙英林顯然是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其實她隻想聽到老師說一句,你依舊可以在事業有成之後保持本心,依舊不會為多年後需要發愁的事情改變你自己,就像你入學時立誌一定要成為一名蒼生大醫一樣。所以這個所謂的去當什麼主任,也隻是情急之下腦袋一熱從嘴裏蹦出來的話。

“那你恐怕學不好中醫。”陳教授離開了教室。

從那以後,趙英林開始陷入深深的迷茫,與此同時,她獲得外號“趙主任”。

五年本科,三年碩士,才能勉強說一個醫學生初步具備行醫技能。2008年,全國人民都在歡慶奧運會開在家門口,這幫03級學生在八月份提前入學,等待分配碩士生導師。陳舒雲三年之後要從學校退休了,關門弟子,她計劃隻收五個學生。

石巍薇和徐陽自然是要收的,他們兩人在本科期間就一直跟著陳舒雲在實驗室裏混臉熟,徐陽性子沉穩踏實,話不多,做得多;石巍薇天資雖稍遜徐陽,但應變能力極強,知世故卻不世故,還常常纏著陳舒雲要去中醫大附屬醫院出門診,陳舒雲每周二上午都會在中醫大學附屬醫院脾胃科出普通號,石巍薇搬著折疊椅到老師旁邊抄方子,她常說:不聰明,就得更努力。

如果說大師兄和大師妹都屬於必收不可型,那麼二師兄修嘉凡情況有點兒特殊,屬於關係戶不得不收型。當然,這種所謂的關係戶也是基於天資入能得了陳舒雲的眼。這位二師兄的家中世代行醫,可奇怪的是他本人卻並沒有被醫藥所熏陶多少,他一直惦記想出國看看,所以原計劃報考國際貿易專業,卻最終還是順從了世家的軌跡,進入中醫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