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是帶了幾分寒意,連綿的幾場秋雨下來,街道上更是看不見什麼人影,灰蒙蒙的天空顯出一片死氣沉沉。
越近黃昏,天色越是暗淡,敕造的長興侯府已經陸續地點亮了白燈籠,一盞盞在風中招搖著,和著淒迷的夜雨,恍若另一個世界。
府中白帆飄飄,入目皆是一片素縞,兩個仆婦守在靈堂裏,間或瞥一眼擱在正中的紅漆棺木,不由歎息地搖了搖頭。
“三太太是多好的一個人,沒想到去得這樣早!”
兩個婦人身上都披著灰色的麻衣,內裏一襲青色中衣,袖上滾了寸長的粗布瀾邊,厚實、耐磨,說話的是個圓臉的婦人,人看著便是一臉和氣。
另一個下頜尖尖的婦人生了一雙斜斜的三角眼,麵相有些刻薄,說話也一點不客氣,“三太太這是自個兒識人不清,引狼入室,這才走了多久,那位……可早就爬過三老爺的床了。”
“你小聲些,不想要命了?!”
圓臉的婦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四處張望了一陣,滿臉的緊張。
“哪裏有人?”三角眼的婦人哼了一聲,“那些人早不知道縮哪去躲閑了,這天陰的,誰願意沒事守在這裏挨這淒風冷雨的,就欺負咱們倆老實!”
“阿桂,你就少說兩句,以後還不知道是個什麼光景,你這張嘴要不得,遲早是要吃虧的!”
圓臉婦人苦口婆心地勸著,她們倆人是差不多年紀進的府,在府中做了十幾年還是個粗使仆婦,阿桂就是那張嘴利不討喜,而自己也因著性子棉軟不會說話,這些年下來倆人還是隻能做些粗使活計。
白日裏守著靈堂的丫環身嬌肉貴,一見天色暗了便提早退下歇息,這才遣了她們倆人在這裏守著,隻怕又要熬到明兒個天光了。
“阿房,全府裏就屬你心眼最實誠!”
阿桂轉過了頭來,看著靈堂裏高掛的白帆,目光一黯,“聽說高邑縣主可厲害著呢,若非如此,她以前那位怎麼會就這般被她給克死?若是將來三房真由她當了家,今後咱們的日子隻怕更不好過!”
阿房急得跺腳,伸手便去捂住了阿桂的嘴,這些話豈是可以隨便說的?
高邑縣主的母親可是大明公主,當今聖上的妹妹,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可對他們這些被人踩在腳底的仆婦來說那也是天大的人物,背後議論天家的事情,隻怕他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阿房與阿桂止住了話頭,卻不知道正走在靈堂走廊拐角的幾人卻將倆人交談的話語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當先一婦人麵色沉靜,雙目有神,柳眉入鬢,看著便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她的頭上別著朵白色的絨花,一身素縞,唇角緊緊地抿著,麵上已是顯出了一絲怒容。
身後的兩個丫環對視一眼,春柳趕忙上前勸道:“夫人千萬別動怒,這是在姑太太的靈前,若是她知您這般,隻怕也會傷心難過的。”
夏荷也在一旁跟著點頭,“夫人還要為表小姐多想想,如今姑太太沒了,表小姐一人還要在蕭家過活的,若是真的鬧僵起來,表小姐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