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11月的一個寒夜,在一個由四間土牆堆砌的茅草屋裏,寒風吹著簡陋的木門,吱——吱——的響著,仿佛要擠破門一樣,一盞桐油燈被風吹得忽明忽暗,一個高高大大黑黑瘦瘦的男人在堂屋裏來回踱著,不停地搓著雙手,一個年老的女人正廚房燒著麥杆,準備燒一盆熱水接生,漆黑的夜空裏飄著毛毛細雨,紮在茅草屋頂上沒有一點聲響,隻聽一聲響亮的啼哭劃破哪偏遠而寧靜的小山村,一個黃而肌瘦的小女孩出生了,
一個貧寒的家庭,增加了一個貧寒的生命,她——就是我,你的媽媽。
聽你的外婆講,媽媽家是三代單傳,外婆第一胎生的是個女兒,就是你的大姨,生我的時候是想生個兒子,可是事與願為,你外婆因為沒有生到兒子,在家庭裏一直也沒有地位。媽媽的出生並沒有為這個家庭添加快樂,而是更大的負擔,貧窮的我們又得多養一張嘴,還要被罰三百斤口糧(當時夠一個人一年的糧食),因為沒有足夠的營養,生下來才四斤多,而且沒有奶水,體弱多病,還是個難奍的女兒,幾次差點被外公遺棄,是因為我的曾祖母說,我們世世代代沒有做個缺德事,沒有做過昧良心的事,一輩子的貧農,生一個女孩也奍不活,怕遭別人笑話
,才留下我,並給我取小名叫多多,說我是多餘的。
從此,你的外婆天不亮就起床,將米磨成粉,再燒開水衝成糊狀,一勺一勺喂我。然後急衝衝去生產隊搶工分,中途再偷空回來喂食,換尿布。而我整天不愛哭,也不愛笑,半歲了也不敢抱出去見光,怕別人說我是天生的傻女。我八個月的時候腰可以直起來,生產隊長是我們本家的姑爺,說是為了照我,讓你外婆做個輕鬆的事,安排你外婆去奍豬場幹活。隨著我慢慢長大,我的食量也慢慢在增大,靠米糊已經填不消不飽我的胃了,而且也沒有多餘的大米來喂我,外婆就將豬食裏的紅署偷偷的找出來,趁著沒人時,一小坨一小坨的喂我,或許哪時吃紅署太多,現在一說吃紅署,我就倒胃。要是哪天運氣好,有豆渣什麼的,你外婆就偷偷的將豆渣捏成團,放在我的上衣口袋裏,晚上回到家裏再用開水衝著吃。就這樣,我到了一歲。可是還不會走路,甚至就連“媽媽”這兩個字都不會叫。你外婆整日擔憂,害怕我是癡呆女,一有空就背著我到觀音廟、土地廟祈福,甚至徒步走到一百多裏地外的清源宮燒香拜佛,一天一個來回,中途就隻吃一個鹹鴨蛋和半個蕎麥粑,你外婆在佛麵前長跪發誓,願折自己二十年的陽壽來求菩薩保佑我能健健康康,活潑可愛。因為生產過後沒有充足的休息,你外婆總是在不停的奔波,現在她也落下了腿腳不方便的病根。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到一歲半的時候終於肯走路了,而且還叫了第一聲“媽媽”,你外婆抱著我失聲痛哭,不知是苦還是樂。直到我生奍了你後,現在才明白,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女兒,該有多麼的偉大,甚至願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兩歲的時候,你外公被抽調到麵房工作。每天深夜回家,就從褲袋裏、衣袋裏掏出些麵角餘料,你外婆趕緊燒水煮麵,放幾顆鹽,放一點點豬油,放上蔥花,便給我們爺三舀上,她總是樂嗬嗬的看著我們吃,我會把碗遞給你外婆,讓她也吃,她總說:“我不餓,多多乖,多多吃,多多吃了長得可壯了,快快長大了幫媽媽幹活”。我便心安理得的吃個碗底朝天。麵湯也要喝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