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自己會掰開那些傷口,親眼目睹它們的恐怖醜態。
江綠葉輕輕地敲響Leaf的房門。
“等一下,馬上來。”她聽到leaf趿拉拖鞋的聲音。
“不用開門了,我隻是跟你說一下,威尼斯的朋友剛才聯係我了,說去南極的名額沒有了。”她聽到房間裏的聲音停止了,然後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leaf打開房門。
他看到江綠葉抱著胳膊站在那裏,身上披著件薄薄的羊毛衫,便立馬扯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為她披上。
“穿這麼少,小心生病。”leaf說。他是高大的,雖然江綠葉並不屬嬌小女生,但是此時被他完全的籠罩在身影裏。
瞬間,就這瞬間,她竟然有想要靠進去待一會兒的隱隱衝動。又突然,她想起了爸爸。小的時候,她就總是蜷在爸爸的懷裏,靠在他溫厚的胸脯上,聽他講故事,或者唱歌。“爸爸,我好想你”,她總在夜半夢醒後,靠在冰冷的牆上,抱著自己這樣說。
她沒有推讓,憑任leaf完成這個動作。也沒有說謝謝。
“早知道我早一些問你去南極的事了。”leaf說,語氣中滿是悔憾。
“沒關係,下次還有機會的。”她半抬著頭說,眼睛沒有看他。
“下次有機會你還會和我一起去嗎?”leaf問。
“到時候再說吧。”
江綠葉把衣服還給leaf,對他微微笑了一下,轉身欲離開。
“晚安。明天我們接著出去玩。”leaf在背後說。
“嗯,好的。”她微側了一下身,回應。直到走回自己的房間,她也沒有聽到leaf房門關閉的聲音。
這個謊,她說的有了一絲的後悔。
之後的幾天,leaf每天帶江綠葉去不同的地方遊覽。雪在溫和的氣候裏,漸漸全部融化,最後不剩一點痕跡。
天氣很好,天空好藍好藍,藍的人心也成了水晶,整顆透明純淨。在哥本哈根生活,幾乎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一輛自行車。走在路上,會經常看到成群的車隊徐徐經過。在這樣的環保生活裏,空氣的味道都像天空一樣清澈,一口吸到底,會有一種背後長出天使翅膀,隨著它的扇動離開地麵,冉冉升上半空的感覺。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可以去和停留的地方,它們的美好,足以消泯掉內心的愁怨。所以,悲傷,傷一傷就好,痛苦,痛完就結束了,生活,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們去做,去感受。江綠葉站在傑芬噴泉前麵,看著湧動流淌的泉水,微笑而想。
離開芬蘭,從醉生夢死中一步一步爬出來,走到任何一個隨意想出來的國家或城市,她逼著自己練習笑容,不論是發自內心的還隻是一個假的表象,總之笑,笑的多了,就會感受到哪怕一點點的快樂了。
有的時候,她也會痛恨,怎麼就把自己活成了這樣呢,簡單的說,不就是失了一次戀嗎?誰不失戀,誰沒失過戀,難道就我心靈脆弱,就我受的傷重難以恢複?可是想起那個人,她的心還是憎恨,連帶隱隱銳痛。
又來到了長堤公園,這次隨著leaf,她把所有景致都欣賞了,最後,走到小美人魚雕像這裏,為這次哥本哈根之旅,做一個道別。
她沒有上前,隻遠遠地站在雕像的直線方向,望著她。背景裏有很多白色的船隻停泊。
她記得,認識這個女孩,是在那個晚上。窗外的天空墨藍,與夜裏的大海一個顏色,鵝黃色的月亮鑲嵌在平靜的黑暗裏,或許是月亮周圍有薄雲飄曳,她看到它的周圍環了一圈淡瑩色的光暈,讓人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然後再緩慢的睜開,接下來發現,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可是,當她睜開眼睛以後,看到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她坐著的仍是圖書室裏冰涼的磚地。
爸爸媽媽緊依平躺的身體,雙眼與嘴唇輕閉蒼白如蠟的臉,一直在她的眼前漂浮,就像附著在她眼球上的一張畫,無論她把眼睛緊閉還是睜開,它都一直在那裏,不消失。
她爬伏著挪到靠牆一長排的書櫃前,在最下麵一層裏,抽出一本書,封麵上寫著《安徒生童話選集》。她知道安徒生,爸爸每天晚上都會給她講故事,故事裏有很多是安徒生的童話,像豌豆公主,醜小鴨,賣火柴的小女孩,野天鵝,在聽每一個故事的時候,她都會把自己想象成童話故事裏的女主人公,隨著她們的快樂而快樂,悲傷而悲傷,有時還會流下同情而感傷的眼淚。每當這個時候,爸爸就會邊笑著邊為她擦去淚水,說,我的小傻女兒,這隻是故事,不要這麼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