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良甫剛剛接到消息,說有人在倚翠樓鬧事,立刻帶了大內侍衛拍馬趕到。梅三見了哥哥,激動的熱淚盈眶。心說真是老天開眼,報仇雪恨的機會到了!就算這鬧事的王八蛋在京城裏有幾分背景,我還真就不信能大的過三品大員去!不料梅良甫奔至近前,滾鞍落馬,當頭朝蕭然撲了過去,抓住手臂便道:“老弟,哥哥晚來一步,沒傷著你吧?”
梅三氣的大叫:“喂,跑哪去了!弄錯了,你兄弟在這裏!”
蕭然冷冷的道:“還成,差點給咬到。”
梅良甫咬咬牙,走到梅三麵前,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張嘴竟吐出兩顆牙齒來。半天猶自不敢相信,怔怔地瞧著哥哥,屁也放不出來。梅良甫回過身,衝蕭然道:“這個王八蛋,有眼無珠,連老弟你都敢冒犯!待我今兒回去,一定揭了他的皮。兄弟,你不看僧麵看佛麵,好歹看哥哥麵子,能不能饒他一馬?”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梅將軍,你還是先看看你這位好兄弟都幹了些什麼事兒吧!”
梅良甫聽的一陣心驚肉跳,定了定神,這才瞧清楚藏在蕭然身後的寧薇,一時嚇地手足俱軟,險些便癱到大街上。有兩個侍衛上前扶住,好半晌,梅良甫嗷的狂吼一聲,踉踉蹌蹌的奔了過來,劈胸抓住梅三,嘶聲道:“公主,公主是你抓地?完了。完了!畜生,畜生啊!梅家要被你害得斷子絕孫了!!!”
一把抽出腰刀,作勢要劈。但鬧到現在這一步,就算真劈了他也是無用。一時心灰意冷,撇了腰刀,伏地嚎啕大哭。
官兵一到。街麵上的人早溜了個幹淨。跟前的除了蕭然跟老段等人,隻有梅良甫帶來的幾名心腹侍衛,其他的侍衛都遠遠的封鎖街麵呢。蕭然心裏一動,上前拉起梅良甫道:“事情還沒到那一步,梅大哥傷地哪門子心呢?”
“我?”梅良甫楞了半天,一時都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岔子蕭總管有心救自己一命?靠,豈止是自己,全家老小上百口子人命。那可是梅氏宗族啊!一時激動的話都說不利索了,撲通跪在蕭然麵前,隻一個勁兒的磕頭,磕的蕭然都覺得腳下的地皮直顫。
他猜的沒錯,蕭然的確是有心賣他一個天大的人情。梅良甫畢竟是正三品地一等侍衛,又經營多年,手下頗有一支勢力。最為關鍵的是,作為禦前侍衛,他可以直入皇宮,調動宮中侍衛。這一點就連榮祿都要俱他三分。如果能將這個人收為己用,那好處自然是不可估量的。
而另外一點,火氣一旦發泄過了,他現在對梅三倒也不十分憎恨,相反的,甚至還有些感激他了。寧薇公主出了皇宮。被弄到梅三的手裏,其實這反倒是最幸運的一種結果,因為梅三為了能將處女賣個天價,勢必要保全她的貞潔。試想如果不是落到了妓院,而是落在其他壞人手裏,那麼現在的寧薇將會是怎樣的下場?
所以,蕭然再一次把梅良甫扶了起來,道:“梅大哥。兄弟叫你一聲大哥,那就是一輩子的大哥。今日之事,隻是你知我知。我不過是宮裏地一個太監,主子身邊的奴才。隻要公主安然無恙,旁的事我一概不管。況且公主又失了憶,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恩,我說的這話,你明白吧?”
“我,我……”
梅良甫跟蕭然,雖然有過幾回交往,但交情也並不算深。按說前兒個央蕭然去太後那裏去求情,人家已經給了天大的麵子了,現在又救了梅氏老少一大家子,這份恩情,就算粉身碎骨,又如何能夠報答?要說梅良甫這人,也頗是條漢子,拾起地上腰刀,回手就是一刀,竟將烏黑油亮的一條大辮子其根割斷。蕭然大吃一驚,卻已來不及阻攔,隻聽他一字一頓地道:“我梅良甫今日斷發為誓:今生今世,唯我兄弟蕭然馬首是瞻,粉身碎骨,萬死不辭!倘違誓言,梅氏先祖不得安生,子孫萬代永墮地獄!”
這個誓言,可是發的有些大了,讓蕭然自己也覺得頗有些不安。滿人最在乎的就是頭上這條辮子,割了這玩意兒,便如背叛祖宗無異。梅良甫以此立誓,那是擺明了要告訴蕭然,為了他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就算是背叛祖宗都在所不惜。想想也是,人家救的可是你梅氏九族,就算讓你背叛一回老祖宗,還有什麼舍不得的?
梅良甫立完了誓,提了腰刀,道:“這個是我的堂弟,衝撞了兄弟你,我把來一刀殺了,給你出氣!”說著大步流星走上前去,提刀便要動手。梅三這次真的是萬念俱灰,兩眼一翻便昏了過去。
蕭然慌忙抱住梅良甫,道:“既然是拿我當兄弟,一家人何必如此?這梅三雖有不軌,以後多多管教也就是了,萬萬殺不得。”
“好。兄弟說不殺,我便不殺。”梅良甫倒真的是說到做到,回手長刀入鞘。
蕭然笑道:“先前跟令弟有些誤會,倘使早知道是梅大哥你地兄弟,也就不會鬧出這麼多亂子了。不過話要說回來,梅三這小子也忒坑人了些,什麼買賣不好做,偏幹這昧心的買賣。尤其還把中國姑娘送去給洋鬼子嫖,可恨之極,令人發指。”
梅良甫頓時滿臉通紅的低下頭去,囁嚅道:“這個……不敢瞞兄弟,倚翠樓的買賣,哥哥我也有份!慚愧,慚愧!”
“靠!”蕭然一豎中指,“從今往後,坑人地買賣甭幹。你們哥倆要是想做買賣,到我公司來入股。明兒我給你弟弟梅三寫個條子,讓他到同然堂去領個差事做,省的他去禍害好人。”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梅良甫感激不已。
大火一時半會兒的還不會熄,蕭然留下梅良甫來善後,自己帶著寧薇跟段興年等人打道回府。花和尚跟瘦猴雖受了傷,也還沒什麼大礙,估計養上幾天就沒什麼問題了。但是一上馬車才發現了一個意外的問題:劉濤不見了!
這小子一直綁在馬車裏,但是卻給他磨斷了繩索跑掉了。弟兄們無不憤怒,段興年大叫道:“傳令!封鎖城門!媽的叛徒,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挖出來!”
“算了!”蕭然擺擺手道,“恐怕是來不及了。劉濤不是普通人,對弟兄們的手段熟悉的很。想挖出他來,基本沒什麼可能。這件事是我太大意了,原還一直想著把他教育過來,看來這家夥,是早有了二心了。”
劉濤沒有妻小,一個人無牽無掛,能去哪裏還真就說不好。不過這件事情也給蕭然敲了個警鍾,一方麵山寨的紀律有待加強,另一方麵,隊伍的思想工作還要進一步深化。
做思想工作,程通還是比較拿手的,這一點連盛左也不如。可惜現在程通又忙著操練步槍營,一時半會兒的還脫不開身。看來這事隻能另外想辦法。
現在的蕭然,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思考其他問題。對他來說,現在沒有什麼比寧薇更重要的事情了。而現在的寧薇,似乎也認準了蕭然,寸步不離的跟著他,甚至走路也要拉著他的手。蕭然就忍不住苦笑,從前自己做夢都想要的,就是這樣一種幸福。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天,為什麼竟連一絲一毫的幸福都感覺不到?……
回到蕭府,寧馨也在。一看到姐姐安然無恙的歸來,撲上前去,一把抱住,放聲大哭。可是寧薇卻已經根本認不出她了,反倒被她嚇得連連後退,躲到蕭然背後,說什麼也不肯出來。寧馨已經聽說了姐姐的病,卻料不到如此嚴重,不免悲慟欲絕,雨婷、雪瑤幾個也都陪著落淚。
蕭然一麵派人去宮裏給慈安報信,說公主身子不好,暫時要留在蕭府裏調養;一麵連夜請來回春堂李景疇,讓他替寧薇診治。李景疇這一次診了足有一個時辰的脈,又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早上,滿頭的花發竟變成雪白。老頭最終平靜的給出了四個字。“此病無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