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從賀亦歡的指縫中溢出, 劇烈的疼痛讓賀亦歡控製不住地悶哼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腰帶下方用力收緊。
鍾堯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驚恐來形容了,下意識撲過去按住賀亦歡的腹部, 想要把那泄露的金光堵住,然而金色卻還是不斷地溢散出來。
“林如柳在什麼地方!”鍾堯急道, 聲音都在顫, 顫抖中帶著難以抑製的憤怒, “這樣的事情還要發生幾次,你非要我嚇死才滿意是不是!”
賀亦歡麵色蒼白劇烈地喘息著, 意識到鍾堯說的是槐樹妖那次,自己也差點死在他麵前,不, 還有更久之前,被林如柳推下絳天台,同樣是不告而別。
自己似乎有好幾次了, 毫無預兆的陷入生死危機, 讓鍾堯擔心。
賀亦歡看著鍾堯劇烈顫動的墨綠色瞳孔, 那從來如同深淵般波瀾不驚的眼底正在驚濤翻湧, 幾乎掩飾不住其中的慌亂和憂心。
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尊,此時卻失態的像個孩子。
我欠他的太多了。賀亦歡想。
“林如柳可能在我小時候凡人之身的任何一個時間點我不知道他所處的具體時間……”賀亦歡握住鍾堯的手,“對不起……”
他想要安撫鍾堯,但是劇烈的腹痛卻讓他的手指抖得厲害,而且他的手上全是血, 好像起到了反效果, 鍾堯的臉都白了,表情難以言喻的憤怒和心痛。
“總是這樣……”鍾堯咬牙切齒,“你總是這樣!”
對自己的命毫不在乎的樣子。在霧靈山的地宮裏, 暴露靈力豁出命救人,即便被人萬刀穿身,在槐樹妖事件時,寧願忍著劇痛讓神元碎裂也要給槐樹妖致命一擊。
這次也是。
亦歡明明知道林如柳要殺他,也明明有時間去尋找林如柳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是他卻留在了這個時空去救三百個凡人。
在賀亦歡心裏,凡人的命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即便他是三界聞名的煜華神君,也並不比凡人高貴。
又或許,正因為他是神明,才
對人命如此珍視。
神明心中,眾生平等,用自己的命去換三百人,在賀亦歡眼裏理所應當。
這該死的神性!
鍾堯根本無法理解。別說三百個凡人,就算是三千個,也抵不過賀亦歡一個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在亦歡舍生取義的時候,可曾有一刻想過自己,如果他又不在了,自己要怎麼承擔再次失去的痛苦!
鍾堯恨得發瘋,他幾乎想要打斷亦歡的腿,把他死死的拴在身邊再也不放開,他憤怒到了極點,卻又心疼到了極致,種種情緒摻雜在一起,最後融合成了難以言喻的委屈。
他們之間的愛情,在賀亦歡悲天憫人的神性麵前,仿佛不堪一擊。
如果不是自己拚了命找來,賀亦歡如果真的死在這裏,他們甚至沒有機會告別。
鍾堯卡住賀亦歡的下巴:“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賀亦歡的心顫抖了一下,喘息著看他:“我當然……”
然而忽的,賀亦歡的身子猛的弓了起來,兩隻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抵進了柔韌單薄的腰腹:“呃!……”
一陣極其強烈的劇痛從腹中升起,像是肚臍中有什麼活物強硬的鑽進了他的髒腑,然後堅硬如針的螯足猛的刺進了他的腸髒。
“啊……”賀亦歡痛的忍不住叫了出來,他沒有想到疼痛會這麼劇烈,就像是把他的血肉內髒全部放進了絞肉機裏,向後一下子靠進了鍾堯懷裏。
這簡直是毀天滅地的疼痛,林如柳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折磨小時候的他,賀亦歡隻覺得自己的神元在融化,腸髒緊絞。
他雙手交疊死死按住肚子,兩條長腿都蜷曲了起來,手指幾乎嵌入皮肉裏,卻根本無法阻止其中劇痛的分毫。
鍾堯的臉色瞬間變了,立刻抱住賀亦歡騰空而起,飛到了慶和村後山的半山腰一處山洞口,揚手在地上變出一地幹草,把賀亦歡輕輕放到上麵。
他一手按住賀亦歡的小腹,強壓著幾乎要炸裂的心疼和憤怒,把靈力注入其中緩解疼痛,一手探進賀亦歡的衣襟,拿出了那半塊時來運轉球。
“在這等我。”鍾堯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去找林如柳。”尾音幾乎有些咬牙切齒的狠厲。
賀亦歡冷汗淋漓地喘息著,鍾堯的靈力像清流一般暫時緩解了腹中火燒火燎的劇痛,不過治標不治本,沒過兩秒鍾疼痛又重了起來。
“不知道他在哪……你怎麼找……”
鍾堯墨綠色的眸子注視著他,深不可測:“相信我。”
隻要他來了,就絕不會讓賀亦歡死。而林如柳,必須死。膽敢傷害亦歡的人,必須付出慘烈的代價。
他按著賀亦歡的小腹注入靈力,看著賀亦歡痛苦蹙眉的樣子和不斷從肚臍滲出的鮮血,簡直要把他的心都攪碎了。
鍾堯恨急了自己的大意,這麼多年以他對亦歡的了解,早該猜到他的心思,如果自己再小心些,就不會被這個小狐狸騙到祁連山,就不會來的這麼晚,讓他受這些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