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正是他缺失的一部分記憶的開始，他隱約記得自己那時候的心情——魔族沒有辦法轉世投胎，隻要死了就是真正的死亡，再沒有重來的機會。
他那時聯係不上鍾堯，真的以為他要被桑詰處決，情急之下隻剩下唯一一條路，那就是求助天帝。
之後呢，天帝同意了嗎。不，不可能，在天帝麵前自己不可能有絲毫隱瞞，隻能和盤托出自己和鍾堯的關係，天魔殊途，天帝必然大怒。而自己為了救鍾堯，一定會提出對天帝有利的條件作為交換和補償。
短短的幾秒鍾，賀亦歡已經推測出了完整的邏輯連和後續，而林如柳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猜測。
“你向天帝坦白了你和鍾堯在談戀愛，天帝氣的要死，把琉璃硯都砸了，你跪在大殿上訴說了你和鍾堯相愛的種種，求天帝派兵幫助鍾堯。”林如柳淡淡道。
林如柳的眼底有些微微的波瀾，其實他現在還能回想起當時煜華跪在大殿上的樣子，即便是在那種心急如焚的情況下，煜華依舊從容鎮定，除了臉色蒼白些，看不出絲毫的遊移。
他就那麼堅定又執拗的跪在這個世界上權利最高的人麵前，麵不改色地頂著對方滔天的怒火，直麵著這世上最難跨越的不理解和責難。
一個人麵對全世界，孤獨得讓人心疼，卻又強大得讓人敬畏。
賀亦歡：“然後呢。”
林如柳回過神，又變成了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天帝堅決不答應，但是你又告訴他，鍾堯如果當了魔尊會比桑詰當魔尊好得多。”
賀亦歡當時有理有據事無巨細的梳理了鍾堯的過去治理魔族的政績和心性，以及將來如果成為魔尊後可能會給天界帶來的優勢結果，當然，還有桑詰的暴虐和爭霸三界的可怕野心。
其實很早之前，天界就對魔界的兩大魔尊繼承人有所耳聞。兩人都非常聰明，但是桑詰是個瘋子，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帶領魔族衝破天界和人界大門，占領三界，取代神的位置。而鍾堯相比之下就正常多了，也招人喜歡多了，他更傾向於喚醒魔族心中的人性，讓
紛爭不斷的魔族從地獄變成平和的樂土。
煜華向天帝說的，正是證明了這樣的傳言。
賀亦歡道：“我口才那麼好，天帝肯定最終接受了我的勸說去救鍾堯，所以呢，他給我提了什麼條件？”這話若別人說起來必然聽起來有些自傲，但是從賀亦歡嘴裏說出來卻沒有人會覺得有任何問題。
林如柳看著賀亦歡的神情有些複雜：“他讓你再也不許見鍾堯，斬斷一切聯係。”
賀亦歡呼出一口氣：“果然。”永遠不見鍾堯和鍾堯丟掉性命相比，自己肯定選擇了前者。
“是不是還有別的懲罰。”賀亦歡忽然問。
林如柳神色變幻，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冷：“當然還有，天帝讓你接受懲罰之後，就安心回來接替他掌管天界的位置。”
林如柳幾乎無法掩飾自己的嫉妒。即便是犯下彌天大錯，天帝依舊器重煜華，甚至要把最高權利交給他。
憑什麼自己不行……
賀亦歡挑了一下眉：“這有什麼奇怪的，不是我，難道還是你嗎？”他似乎對這一部分內容並不感興趣，抬了抬劍尖，“接著說，然後你是怎麼把我推下去的。”
林如柳覺得拳頭無比的癢癢，仔細評估了一下自己照著賀亦歡那張絕色又欠揍的臉上揍下去的後果，又放棄了，後槽牙狠狠磨了幾下。
“天帝同意你的請求，出兵去救鍾堯，扶持他上位。”林如柳揚起頭，語氣有些發狠，“我那時候執掌刑罰院，所以天帝命我把你帶下去關押起來。”
賀亦歡默然無聲，天帝知道林如柳是他的學生，此番看似是嚴厲的懲罰，實際上卻是想讓林如柳對自己暗中放水，天帝甚至沒有再派一個人看護。
即便是這種暴怒的時候，天帝也還是心疼他的，隻不過天帝完全沒想到林如柳並非表麵一般恭順，他殘忍至極，能在之後的半個時辰內，把自己的恩師親手推下絳天台。
賀亦歡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馬上要到他最關心的部分了。在天帝判他墮入天牢和林如柳推他下絳天台之間應該還有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已經隱約猜到了，但是現在還不能確定。
“你帶著我前往天牢的路上經過了絳天台，對吧。”賀亦歡看向林如柳，“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如柳揚起頭笑了，笑容有些輕微的扭曲：“你這麼想知道？這部分內容就是你翻看天界碑，而且要背著鍾堯來見我的原因吧……”
賀亦歡把劍尖往前一送，尖銳的劍峰瞬間劃破了林如柳頸部的皮膚：“別廢話。”
“嘖。”林如柳微微偏頭，笑了，“那我就告訴你。就是你想的那樣。”
賀亦歡拿劍的手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細微的顫動，林如柳的視線若有若無的在他手上掃了一下，笑容變深。
他道：“在去往天牢的路上，你忽然拉住我，躲到一旁的暗處，讓我掩護你——你要把自己的神力傳輸給遠在魔界的鍾堯。”
仿佛被雷劈一樣，賀亦歡頭部劇痛，手指的顫動越來越大，回憶如同畫卷般鋪展開，他終於想了起來……
雖然天帝答應他派兵去往魔族幫助鍾堯，但是出兵遣將需要時間，鍾堯在桑詰手裏每多一秒鍾死亡的風險就更大一些。而自己一旦墮入天牢，便再無法和鍾堯聯係。
煜華不能接受鍾堯隨時都有可能死，而自己什麼都不做，於是他在進入天牢的路上，讓林如柳幫自己打掩護，抓住最後的時間，做一件從未有神做過的事情——把自己的神力從神元中全部提取了出來，遠距離傳輸。
這簡直是在玩命。
神力是維持神元正常運行的必要養分，就像是汽油和汽車的關係，沒有了汽油，汽車就廢了。但是這寶貴的神力，卻能讓鍾堯揀回一條命。
“為了救鍾堯，你連命都不顧了。”林如柳的笑容逐漸變的猙獰，“你知道當我看著你把神力從神元提取出來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嗎，這簡直是天助我也！”
賀亦歡咬住嘴唇，呼吸有些不穩。
“喪失了神力，你虛弱的連三歲孩童都能殺死！”林如柳狂笑起來：“我就看著你原地打坐，然後在你提取神元的時候，一點點繞到你背
後，你知道嗎，我激動得手都在抖。當你最後一絲神元提取完畢，我沒有半刻猶豫，一刀捅進了你的後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