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曇覺得眼皮似有千斤重。

她正躺在一張半軟不硬的床上,聽到屋子裏一片嘈雜,有水聲、腳步聲、怒斥聲和哭泣,夾雜在一起混亂不堪,吵得她腦子陣陣發疼。

煩死了。

明曇怒從心頭起,使勁咬牙,眼皮微微顫抖幾下,猛的睜開了雙眼。

——可屋中的景象卻讓她呼吸一窒。

床榻上懸掛的幔帳被撥開,露出紅木製的雕花支架,古色古香。不遠處的軒窗前點著一隻蠟燭,正微微搖曳著,在桌上拖出長長的燭台影子。

不過,除了附近,明曇沒來得及端詳室內的其他陳設。

她的注意力全被不遠處傳來的怒斥聲吸引了。

“……束手無策?好一個束手無策!九公主在宮中待了數日,連房門都未曾跨出一步,到底能中多麼厲害的毒,居然讓你郭院判都無計可施?”

“臣……臣惶恐……”

“給朕徹查!”

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似乎是那人遏製不住怒火,直接砸了一隻杯盞,“朕倒要看看,這皇宮大內,究竟能是什麼龍潭虎穴!”

明曇靜靜聽了幾句,不禁抿起唇角,大致明白了目前的情況。

——自己穿越了。

她從被子下麵伸出手,看了兩眼,初步判斷這副身體大約隻有十歲上下。

而外麵對話的兩人……一個是前來為自己診治的太醫,而另一個,則應當是當今天子。

根據現有的信息推測,原身乃是一國九公主,身份頗高,但命數卻極為不好,小小年紀便中毒身亡,多少榮華富貴來不及消受,隻叫魂穿而來的明曇白撿了個便宜。

是個可憐的孩子。

輕輕歎了口氣,明曇剛想坐起身來,繼續觀察一下情況,腹部卻驟然襲來一陣絞痛,疼得她忍不住發出虛弱痛呼。

“啊……”

這聲微不可聞的呼喊,卻立即引起了外室眾人的注意。

“龍鱗!”

之前砸杯子的那人一愣,疾步衝到明曇榻前,握著她的手,轉頭就喊:“郭院判!”

太醫打扮的老者趕忙上前,仔細端詳著明曇的麵色,又將指尖搭在她的脈搏上,半晌才急急衝旁邊哭聲不止的宮女道:“速速去取白米醋與生薑汁來!”

吩咐完,他才跪在地上,衝皇帝磕了一個響頭,“陛下,九公主洪福齊天,先已無大礙了……”

聽到這樣的話,皇帝怔了怔,麵上卻未見喜色,反而擰起眉頭肅然問:“方才不是還說,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麼?”

“微臣不敢欺瞞陛下!一刻鍾前,九公主脈象急促,呼吸不穩,體溫也奇高無比,甚至已然昏迷……這文殊蘭之毒頗為霸道,若是醒不過來,那確然是有性命之憂……”

言及此處,郭院判又磕了個頭,解釋道:“但公主此時已經蘇醒,且脈象平穩,體溫回落,腹痛也隻是因為體內仍有餘毒作祟。微臣派人所取的白米醋與薑汁有解毒之效,公主一會兒喝下之後,便不會再腹痛不止了。”

他話音剛落,之前的宮女也正好捧著兩隻瓷碗急急回來了。

郭院判忙不迭地接過來,正準備喂給明曇時,皇帝卻先他一步,拿起了碗裏的調羹,問他:“應服幾何?”

郭院判一愣,慌忙說:“白米醋四兩,生薑汁二兩。”

皇帝略一頷首,親自將明曇攬著坐直了些,低聲道:“龍鱗,喝藥。”

明曇雖然疼,但也不至於痛得聽不進去話。在張口喝下皇帝喂過來的米醋和薑汁時,她一邊嫌棄這東西難喝,又一邊再次感慨起自己的運道。

旁人穿越,都是這沒人要、那不受寵,今天被惡毒嫡母欺壓,明天被未婚夫退婚,需要親自把一手爛牌打成王炸。

輪到她穿越,反倒能直接巔峰開局——太醫院院判解毒,皇帝親手喂藥,身為一個公主,名字居然還能叫做“龍鱗”?

好家夥,老歐皇了,不愧是我。

明曇顛三倒四地想著,腦袋愈發昏沉,米醋和薑汁先後落到胃裏,又酸又辣,但腹痛卻漸漸減緩了許多。

她半闔著眼,嗓音沙啞地喚了聲“父皇”後,便腦袋一歪,再度虛弱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