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梁肖低眉看她,眼神很溫柔,像是鼓勵又像是安慰。
莫笑明白他的意思。他說得對,有些人有些禍,躲不過,就隻有硬著頭皮扛過去。人生就是不停地扛過去。她竭力平複呼吸。微微扭頭,她聲色淡淡:“沒什麼好談的。”
雷鳴霄的臉陡地沉了下去。她吝嗇到連個側臉都不舍得給他,她跟他說話時看著的卻也不是他,卻是另一個男人。雷鳴霄不禁攥緊了拳。
梁肖欣慰地對莫笑微微點頭:“是不是累了?我們回去吧,牛腩需要小火慢燉。”
雷鳴霄的臉霎時炭黑,好似零星一點火種就能點爆了開,拳頭也有些隱隱發顫了。“莫笑!”他的聲音很輕很低,卻足以讓那個女人覺察到他的憤怒。
莫笑卻像充耳不聞,反倒添油加醋似得看著梁肖,溫柔地點頭。兩個人依偎著就旁若無人地往前走。
“雷鳴--”如果不是身後氣喘籲籲的這聲呼喚,雷鳴霄這仗算輸得一敗塗地。這聲呼喚讓莫笑住了步,也讓梁肖扭了頭。
露露挎上雷鳴霄的胳膊,人精似得笑嗔:“送請帖怎麼少得了我?你還真是心急。”
梁肖睨了眼雷鳴霄身後的跟屁蟲,挑眉不屑。而莫笑像被什麼東西罩住了,表情像困在琥珀裏的彩蝶,想掙紮卻扇不動翅膀,她就是,想動似乎都動不了了。
雷鳴霄冷著臉,斜睨身側,卻沒發作。他移開視線,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抹背影。他很想知道,那個女人知道他要另娶她人,會不會像他得知她的婚訊一樣,活像吃了隻蒼蠅。
“莫小姐對嗎?”露露還在發揮演技,“婚禮能賞臉參加嗎?”
梁肖緊擰著眉,有些無奈地看著懷裏一動不動的莫笑。直到他看到她扭過頭,淡淡地道出那句“恭喜”,他才舒了眉角。對著露露,他說:“恭喜,人不到,禮一定到。”
梁肖甚至示威似得,在扶莫笑進出租車時,親昵地啄了啄她的臉。
雷鳴霄漠無表情地呆站著,像個局外人看完了全場表演。出租車走了多時,他還是呆站著。
“雷鳴,你沒有不高興吧?我就是看不慣那個男人的嘴臉,故意噎噎他們。”露露乖巧地解釋,“其實,媽也說了,隻要報告出來,是--嗯,她就主張我們結婚。”
雷鳴霄漠然地看一眼身邊的女人,神色有些茫然。頃刻,他就抽胳膊,徑直往前走。
“雷鳴。”露露還追。
“離我遠點!”他的聲音像甕在瓦罐子裏,沉悶陰鬱。露露有些嚇著了,哭喪著臉,住了步。
嘟嘟--手機裏,機械的回音縈繞著逼仄的壁球室。雷鳴霄四仰八叉地仰躺著,木然地盯著天花板。明知道被她拉入了黑名單,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得通她的電話。他卻還是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執拗地撥著,好像,哪怕是聽著機械的回音,他的心也能好受一點。
今天這幕,他早預見了。所以,他才會那麼衝地動追回她,甚至違心地提多倫多。那個冷冰冰的電話,雖然是老媽以死相逼,卻也是他自願的。那三天,他試過了,他很清楚,他放不下。哪怕他們去了多倫多,他也不可能放得下。
可現在?他遠比當初預見的還要難受。要報仇,就必然會失去她。他明明都已經選了。雖然,他自知出爾反爾很混賬,他卻還是選了。他不懂,現在他是怎麼了。他沒法忍受,這輩子,她的眼裏不再有他。他沒法忍受,這輩子,她把曾經隻在他身上才有過的眼神全然給了另一個男人。親眼所見,他才知道,他其實受不了。
這夜,不可能津津有味地品咖喱牛腩。莫笑悶在房裏,倚著飄窗,木然地盯著夜幕發呆。玻璃窗反光,她看見那張臉苦悶得像蔫了的苦瓜,幹癟到連淚痕都成了奢侈。她沒眼淚了,哪怕心裏翻江倒海,她都再擠不出一滴眼淚。
今天的相見,不,她從頭到尾都沒看過他一眼。從那通電話開始,她就不想再看他一眼。她仰著頭,心中暗湧的苦澀直逼嗓子眼。她怨,她好像是頭一次怨他。她想,如果她還有氣力,她甚至會恨他。她一直都覺得自己錯了,就什麼都該受。可今天,她不再這樣覺得了。她心裏殘存的最後一滴愧疚,都耗盡了。
她不懂,她一再讓步,都縮到牆角退無可退了。他卻為什麼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來?如果不是為了孩子,為了確保取保候審,她壓根不會想著等注冊下來再去自首。她都甘願坐牢贖罪了。他還想怎樣?為什麼還要拉著那個女人來羞辱她?她痛苦就那麼讓他痛快嗎?
她摳著手機,緊緊摳著。好久,她低頭,撥出了那串她一直想忘卻忘不了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