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霄警惕地瞟一眼身側。他逮著她咬唇的霎那,抽回她的手:“都當媽的人了,怎麼還是沒輕沒重,爺爺一早打的人血白蛋白還不夠你扯這麼一下的。”他言語溫柔,可掌心的力道卻毫不含糊。
他在警告她。他以為她想說什麼?莫笑忍著鉗住肩膀的疼痛,斂了目光,也憋回了淚水。
好在老爺子的精神就像雨天中午的一記響晴,眨眼就陰了。等爺爺睡下,莫笑拂開肩膀的胳膊,起身就往房門走。這樣的煎熬,多一分多一秒,她都受不了。她拉開房門,啪地一記脆響,甩得她偏過腦袋,臉頰麻麻的刺痛還不及感知,額頭撞在門沿上,又是咚地一記悶疼。
“媽,你幹什麼?”雷鳴霄悶吼,堵了過來。他撲過去攔那一巴掌卻落了空。他本能地貼上去,撥開莫笑的劉海。勾著她的下巴,他想看她傷在哪裏,卻冷不丁被她一甩腦袋給拂了開。
“少假惺惺。”莫笑捂住臉。眼前這對母子明明在默契地唱著雙簧卻偏要唱著一出紅臉一出白臉的假戲。他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兒子前腳劃款,老媽後腳就逼她簽協議。隻有她才那麼傻,天真地覺得一切不過是婆婆的猜忌,看都沒看就簽了字。她咬唇,盯著趾高氣昂操手堵在門口的前婆婆:“在爺爺麵前,我不跟你鬧。可是,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再有下次,我--”
“你怎樣?”前婆婆冷笑,“即便我一不小心……”她挑眉:“情緒失控,錯手……”她伸出雙手地做了個掐人的動作,猙獰切齒:“殺了你,也不用坐牢。”
莫笑的臉唰地白了,襯得臉頰殘留的五指紅印分外駭人。她好像又回到那幕電梯驚魂,嗖地浮起一身雞皮疙瘩,她扭頭瞥一眼身後的雷鳴霄。嘴唇霎時褪得慘白,她驚恐地抽身就逃。
“嗬嗬--”身後還飄著陰森森的冷笑,莫笑隻覺得毛骨悚然。她繃緊了小腿,颼颼地往客房小奔。自從那個可怕的念頭竄進腦海,她就夜不能眠。尤其是爸爸和歐陽事事隱瞞,她越發覺得驚恐。她答應來這裏,壓根不是為了什麼寬限,她不過是不忍心拂了老人家的遺願,她其實更想挖出真相。她想知道,她的愛情、她的婚姻是不是真的……是一場複仇陰謀。可現在……
她覺得不用挖了,除了那個可怕的猜想,她找不出任何理由來解釋前婆婆為什麼一心要置她於死地。她衝進客房,抓起床上換下的外套揉作一團,胡亂塞進行李包。這裏無異於龍潭虎穴,她覺得自己再多留一秒都可能屍骨無存。她自己倒罷了,可……她下意識地護住肚子,拎包轉身就走。
“你幹什麼?”雷鳴霄堵在門口。目光避無可避地落在那五道指印上,他不耐地移了視線,連嘴唇都不自然地扯了扯。冷睨一眼行李包,他扭頭喊道:“茜茜!”
一眨眼,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衝房門探腦袋扮著鬼臉:“幹嘛凶神惡煞的?不就一輛車嗎?還真要把我當丫頭使啊?”
雷鳴霄拽著雷茜的胳膊往門裏塞:“叫人。”
莫笑像根緊繃的彈簧,不,更像一隻全副武裝的刺蝟。她下意識地避退兩步,揣在兜裏的手甚至都警惕地摁開了手機。她隻覺得悲涼無助絕望,眼前這個男人,她曾那樣深愛,如今卻在擔心他要拿她的命?更荒謬的是,潛意識裏她卻並不甘願逃,她不甘心,她想睜大眼看看,真把一把匕首遞到這個男人手裏,他對她可下得了手?
雷茜反手攀住哥哥撅嘴:“叫什麼?叫嫂子呢,又離婚了,不叫嫂子呢,爺爺那又瞞不住。”
雷鳴霄繃了臉。
“好!你牛!”雷茜一甩手掙開哥哥。扭頭,她貼上莫笑,笑嘻嘻地挎著前嫂子的胳膊:“嫂子,還記得我嗎?”
雷鳴霄同父異母的二妹,莫笑隻在婚禮上匆匆一瞥。她對這突如其來的親昵很不自在。“我不是你嫂子了。”她說著抽手就往外走。
“隨便啦。”雷茜像貼狗皮膏藥又黏了上去,“頂多這樣,當著爺爺我叫你嫂子,平時我叫你笑笑姐姐。這幾天,哥哥說了,讓我跟你住。”
莫笑狐疑地掃一眼小丫頭。
“剛才的事,抱歉。我答應你,我媽絕不會再來騷擾你。”明明是道歉的,可後半句卻陡地變了味,雷鳴霄側了身,看向開窗射入的晌午陽光,微微斂了眸,“如果你想一走了之,勸你趁早打消念頭,除非--”他冷聲,揚了下巴:“你想嚐牢飯的滋味。”
一個巴掌,一聲抱歉?明明有求於人,還肆意威嚇?自己即便再罪有應得,也犯不著自虐地湊上來討這種折磨。莫笑覺得胸前悶著一把火,熊熊地直燃得心焦:“你以為那十天寬限,我有多稀罕?即便你給我十個十天,我也還是拿不出八千萬!”莫笑抽手掙開小丫頭,繞開雷鳴霄就往樓梯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