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氏在心底微微點頭,眼神清亮,形容坦蕩,還算不錯。
楚意弦則在心底啐了一聲,厚臉皮的!可心底卻有一抹甜漸漸漾了開來,方才一瞬間的慌與急倒是都隨之沉澱了下來。
少頃,他們已經在雅間坐了下來。
窗戶敞著,隔著一扇水墨屏風,隱約可以瞧見外頭一片殘雪未消,滿眼素美。
雅室內沒有點香,隻一股淡淡的果香沁人心脾。桌上燒著一隻小爐子,上頭一隻細嘴茶壺咕嚕嚕冒著泡兒,白煙騰嫋中,楚意弦素手纖纖,將那茶壺拎了起來,略略一傾,那白煙帶著水汽漫上她的眼睫,手下那三隻汝窯白瓷茶碗中龍井茶翻滾,頃刻那茶湯便是透亮起來。
燕遲看似隨意輕鬆地端坐著,婁氏在跟前,他不敢明目張膽地瞧她,可她就坐在身邊,即便果香與茶香縈繞之中,他還是能夠輕易便捕捉到她身上帶著淡淡柑橘香的獨特氣息,往日獨處時那氣息讓他耳根發燒,這一刻,因著對麵的婁氏,卻讓他有些如坐針氈起來。
他下意識地想要挪動一下,眼角餘光卻瞄到了對麵一直笑意盈盈將他望著的婁氏,他隻得強忍著沒有動,也跟著扯著嘴角笑了笑,可喉間卻是幹澀得厲害,不由得悄悄滾了兩滾。
“阿娘!”茶斟好了,楚意弦將之捧起,奉到了婁氏跟前。
婁氏抬手接過茶碗,卻是抬起眼睫,輕瞥了女兒一記。
那目光落在楚意弦眼中,她微微一愣,卻也隻一愣,下一瞬又笑了開來,轉而捧起另一盞茶奉到了燕遲跟前,“燕小侯爺,喝茶!”
四目相對,婁氏的存在讓燕遲不敢有半點兒放肆,道了一聲謝,便隻規規矩矩接過茶碗,規規矩矩坐好。
這個天氣,茶湯不過片刻,便可入口。幾人無聲端起茶碗輕啜了一口,婁氏半垂著眼睫,笑問道,“聽說燕小侯爺如今在軍中供職,這個時辰居然能在酒樓等著用午膳,想來軍務倒是不算繁忙!”
平平淡淡的話語,天生嬌柔動聽的嗓音,卻是讓燕遲陡地頭皮一緊。本來已經坐得夠端正了,卻還是不自覺地又挺了挺腰背,才笑著道,“前些時日有軍務出了京,昨夜剛回來,今早隻是去了軍中複命,上峰體恤,讓我先回來歇息,明日再回軍中!”
“原來是這樣。”婁氏點頭,“我隻是瞧著燕小侯爺這般年紀,便不由得將你當成了自己的子侄,一時多嘴了兩句,還望你莫要怪罪。”
“夫人言重了!您本來就是長輩,您問兩句,也是關心,時秋隻有感激的份兒,斷然不會多想。”燕遲忙垂眼,語調恭敬道。
婁氏聽罷,臉上的笑容更是甚了兩分。
這時,外頭傳來了叩門聲。
楚意弦應一聲“進”,張六郎便親自領著一串小二端著菜肴魚貫而入。
菜都是楚意弦點的,廚房做時每樣分量不多,菜色卻不少,滿滿當當擺了一桌。當中一個銅製小鍋,底下銀霜炭正燒得旺,鍋裏奶白的湯汩汩滾著,散發出撲鼻的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