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澤芳草(1 / 3)

懸中天的日頭漸偏,恰逢一團輕雲攏過來,天氣刹那陰涼不少。

垂柳裏的蟬都自覺清閑不少。可對麵進出繡檻的丫鬟婆子,仍是緊著把汗,端盆換水,沒感受到半點清涼。

站在門外守候的男子,頭頂的發髻用玉簪簪著,寶藍綢衫。他腰間的荷包、玉玨、香穗隨著來回踱步,搖晃的人發慌。

旁邊的小廝,也吊著心謹慎跟著伺候。

他叫住梳雙丫髻,著鵝黃衫子的少女,抬手問道:“憐杏,夫人和孩子怎麼樣了?”

被稱作憐杏的丫頭,清秀的臉微皺:“三爺,舒媽媽不讓婢子湊近,說人多眼雜反而不好生產。”

江柏撫了下額頭,都是汗水,道:“確是這個理。你且不要離產房太近,打眼望著去。”

“噯。”憐杏應了一聲,複又進去。

隻聽一道嬰兒哭聲,似衝破雲霄。從卯時到日中,曆經三四個時辰,孩子終於出生見這人間。二房上上下下都鬆了口氣。

憐杏急忙踏踏跑出,滿麵笑容,聲音嬌脆:“三爺,姑娘出來了。”

“小蹄子,連得體話都不會說了。”一位梳髻的老婆子半嗔怒道,身後又跟著幾人,其中就有產婆。

江柏也顧不得那些,幾步走上前。心中雖有頭胎不是男孩的遺憾,但掩不住初為人父的激動喜悅。

老婆子和那產婆帶頭行禮:“恭賀三爺!祝賀三爺!喜得千金,母女平安。”

“姑娘現在,正被大夫人照料。”

江柏眉眼笑開,道:“你們也辛苦出力了,先從我這裏領一份賞。”

她們心照不宣,也跟著笑得更開懷。英國公府按例要給賞,其他主子也多半是要再給得。江三爺這話一出,就暗示板上釘釘,獲得好幾份賞錢。

說完後,江柏迫不及待去看望自己女兒。步子又稍一頓,他要做父親了。

進了偏閣,三個貼身丫鬟侍奉著,劉氏太陽穴貼著解涼貼,手裏懷抱,用綢布包著的孩子。

她偏頭和一個老媽媽,說著出生小孩的注意事宜。

他鞠了一禮,叫了聲“大嫂”。

劉氏抬首,柔眉和目,秀美端莊,但是眼角的一絲皺紋,泄露了年紀。

她把孩子遞給,自己的奶媽媽。從小就照看自己,是以很有經驗。

她笑道:“三弟,這回是做了父親的人,可要穩重些了。”

都說長嫂如母,何況他與大哥還是同胞兄弟。江柏自是高興著應諾。

“快來看看你姑娘。”她招手,自己稍稍離奶媽媽遠點,好與小叔子保持距離。

江柏湊上前去,小姑娘臉蛋皺巴巴得,半眯著的眼睛,完全睜開凝望自己,雙眸仿佛琉璃,纖塵不染,映射人心。

他唇角上揚,忍不住戳戳她小手,竟被一把攥住。小孩子澄澈瞳孔,直直望著他,也不哭鬧,似要把他模樣刻進心裏。

劉氏的奶媽媽,輕呼道:“三爺,小孩子剛出生,細胳膊細腿,您不可能玩兒。”

江柏訕訕鬆手,戀戀不舍看著女兒。

劉氏搖首,對這個差自己丈夫十來歲的小叔子,真有種養兒子的感覺。

當然這種話,不為他人道也。

她提醒道:“你也不去看看你媳婦,不知受了多少罪。”

江柏身為英國公府的三少爺,亦是最小的公子,深受父母長輩的喜愛,兄長的照護。

他還活潑性子,多是爺們的粗心,剛成親兩年,跳脫性子沒改過來。

江三爺這才如醍醐灌頂,忙告辭:“對了,母親因父親近日發病,日夜照看累了身子,不能至。我看完芷娘,再去給老人家們報喜。”

劉氏笑道:“怪不得母親甚寵你,真是時刻把父親、母親記在心上了。我已派人給各府的親眷說了。”

她又轉念,想到小叔子對弟媳的稱呼,不由黯然。

自家老爺是不可能,這麼親昵自己得。

江三爺這會兒想到老太太,是因為她從自己成親就對子嗣之事,頗為上心。

“還是大嫂想得周到。”

卻說江柏去看望自家夫人,被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