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失蹤人口回歸以後,來殯葬鋪的左鄰右舍跟三朋四友便絡繹不絕。
畢竟這事兒當初鬧得挺大,夏小滿被綁架,警察抓了綁匪直接查到根源上,當然隻可能查到漵浦的老張家,老張家有的是人出來頂鍋。
在北京做生意的張駿林就隻是把房子借給親戚住的“冤大頭”,他是個地產商,有錢有地位,自稱遵紀守法,對這些犯罪活動毫不知情,並且主動積極配合警方調查,把一切全部撇得幹幹淨淨。
他有沒有參與這些勾當誰也說不準,但是漵浦老張家那一窩人可都是靠他養活的。當然了,管他堂的表的,都是血脈相連一家親,張駿林有這個經濟條件,願意出錢養活自己這一大家子親戚也無可厚非,外人挑不出來理兒。
再說了,那個儺戲班子,他隻是讚助投資,支持培育非遺文化的傳承,有什麼錯?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幹“髒活”的都是下頭人,“髒”不了上麵人的手。
而且這個綁架案既不牽涉愛恨情仇也不勒索錢財,勒索的隻是一幅所謂的貞觀輿圖,反正這案子越審越離譜,嫌犯們好像個個都是資深的封建迷信之徒,招出來的口供個頂個的荒謬獵奇。
所以公安機關認為,這很可能是一起邪/教組織引發的犯罪,並且牽涉一起人口失蹤。這位失蹤人口最後乘坐飛機轉高鐵抵達漵浦,那麼與她同行的唐起自然逃不過警方的“法眼”,並被多次請進局子裏喝茶。
唐起當然不可能讓自己淪為封建迷信之徒,虛實結合起來交代,坦言秦禾接到綁匪的勒索電話,就陪著來了漵浦,一起到小江口村,又在夜晚看到漵溪邊在舉行儺祭儀式,還有兩位村民可以給他們作證。
唐起一五一十的說完,但鬼葬之墟和禹山上那一堆玄乎事兒唐起絕口不提,提了也沒人信,還會以為他有什麼大病,或者也跟那幫邪/教一夥兒的,指不定怎麼處理他呢。唐起隻道漵浦前一天漲水,他不慎掉進水裏被衝走,就和秦禾失聯了。
秦禾死了一年多,被埋在土裏,當然不可能說自己詐屍還魂,這麼多人前來關心慰問她,其中還包括找了她一年半載的人民警察。秦禾編了套說辭,說自己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迷了路,不慎從山上摔下來,受了外傷和內傷,最嚴重的就是腿,臥床不起養了一年半才能下地。
那山腰上住了戶與世隔絕的人家,家裏窮得叮當響,別說電話了,連電都沒有,她想跟外界聯係報個平安都不行。
而且那日子過得特別原始,生火都用火折子,火折子也沒剩兩個,差不多快要鑽木取火了,所以不知觀天天黑燈瞎火。而且吃野草喝山泉,最多打隻野兔野雞補充蛋白,秦禾走時就打定主意,回頭必須給祖師爺送點兒物資以及打火機,讓他們見識見識現代社會的先進發明。
大部分人不懷疑秦禾的說辭,因為很多住在深山老林裏的原居民生活確實艱苦,各方麵條件也非常落後,既不通電也不通路。警察也隻能是酌情多了解了一些情況,畢竟人現在平安回來了,也沒出什麼大事,便不再深究。
秦禾忽悠大眾一套一套的,連警察同誌都能被她糊弄過去,唯獨沒應付過來唐起,小唐總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主兒,秦禾最後還把人給得罪了。
按理說,她曆了一場生死劫回來,很多過去都該變成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比如她當初跟唐起提了分手這檔子事,現在肯定是想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然後若無其事的把這頁揭過去。
誰知道唐起憋了那麼大個心結,好像咽不下這口氣似的,非要來追個究竟,問個因為加所以,很有幾分秋後算賬的意思。
她能怎麼說呢,當然老實交代唄,她在浮池山的神像前窺見了自己的死期,誰知道死後居然還有活頭啊。
“所以……”秦禾頓了頓,看著唐起默不作聲的樣子,歎聲道,“我也是為你考慮,反正咱倆在一起沒多長時間,感情也不深,分了對誰都構不成影響……”
秦禾本來還想說,如果她死的話,性質就不一樣了,卻被唐起驀地打斷:“不深?”
唐起眸子暗沉,裏頭好像凝了層碎冰,直接把秦禾問得愣住了。
她忽然有些不太確定,甚至還不確定的點了點頭。
殊不知她用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說完這番沒心沒肺的話,直接捅了唐起心窩子。
“是啊。”唐起笑了一下,像自嘲,“不深。”他說,“一點都不深。”
唐起簡直被她氣笑了,酒精也跟著一鼓作氣竄上頭,幹仗似的在太陽穴突突作祟,他壓都壓不住那股湧上來的無名火,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隻能打碎牙齒活血吞,裝作一副老子不在乎的樣子說:“秦禾,如果你就是特地跑來告訴我,你對我感情不深就大可不必,我們已經分手了,你深不深的我早就清楚,還是你怕我知道你回來了會去纏著你嗎?你放心,我很忙的,沒那閑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