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下了朝,因如意公主進了宮,便著人傳她一道去琅玉宮坐坐,寧宛在那耽擱了一陣,等出來已臨近中午了。
外邊天氣有些熱,路上沒什麼人,不過湖邊上總是涼快的,她自琅玉宮出來,沿著湖邊走,有樹蔭又有陣陣涼風,倒還算清爽。隻是等到了一個岔道口,她原該往左去的,這會卻是聽見右邊有人在說話。
平素寧宛不會多探聽這些,可那日不知怎麼了,她便鬼使神差地拐向了右邊。落花以為她記錯了,才要提醒,卻是見寧宛忽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主仆兩人踮著腳尖朝那邊走了兩步,躲在一叢灌木後,瞧見了小涼亭裏的人。
小涼亭裏坐著個妃子,寧宛細細地看了看,那身段竟是像極了蘇婕妤,見不過是她一人坐在那乘涼,寧宛也便沒再往前去。
蘇婕妤身邊的宮女正給她按著肩膀,石桌上放了些水果,大抵是屋子太熱了,便跑來這裏吹風。此處行人甚少,若不是寧宛聽見她說話,也不會拐過來。
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寧宛也便不再盯著人家看,隻是正當她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聽見亭子裏的蘇婕妤說了一句話。
“哎呀,你輕點兒!我這肩膀疼著呢,你是想按死我啊。”
那聲音和寧宛印象裏的一樣,略略有一絲妖媚,隻是現在她聽著,卻突然想到了什麼。
寧宛停下步子,回頭看了一眼,涼亭裏,蘇婕妤身邊那個小丫鬟正在認錯,而蘇婕妤則是扭扭脖子,起身往另一邊走去。
“小姐?”落花見寧宛忽然不動了,遂小聲提醒了一下。
寧宛尚想著那聲音究竟因何這般熟悉,聽落花喊她,這才忽然意識到這是在宮裏。遂連忙抬步往前走去。
“今日之事暫且不要說,隻你我知道就行。我總覺得這蘇婕妤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容我再想幾日。”寧宛一邊走一邊同落花小聲交代。
這落花自然知道,連忙應是。
一直過了近半月時日,按理說,往頁城去的隊伍早該到了,可一連這麼多天,寧宛卻沒收到任何燕淩遠的消息。
論理,行軍上的消息是要傳回宮裏的,可是那些信件都是由元啟檀處理。寧宛雖為攝政郡主,可齊王沒說什麼,她也看不到那些機要文件。
這倒還不算什麼,隻是當初寧宛和燕淩遠約定好了,要等他的信的,而今這麼多天,便是連一張紙條都沒有,寧宛心裏也越發擔心起來。
自大軍離京,一種緊張的氣氛就在朔京城中蔓延,隨著近日平州的軍隊將到,朔京城城門比往常盤查更嚴,這種緊張的氣氛更甚。寧宛的那些擔憂,因為這樣的環境越發厲害起來。
她終是不能再安靜地等下去,便抽了個空閑,將影重召了進來。
影重如今跟著平安當班,穿著小廝們的衣服,倒一點看不出是個暗衛。聽聞寧宛召他,影重原以為是夫人有什麼事要派給他,不想到了才知,寧宛是要向他打聽消息。
夫人的話就是他們老大的話,夫人問什麼,他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隻是這一次,他還真不知道。
“夫人,屬下也因為這事覺得奇怪。自打隊伍出征,除了第一日收到世子的消息,往後音訊全無。如今算著日子該到頁城了,可還是什麼消息都沒有。屬下聽聞蘇大人都到了,那按理,世子他們該是連營都紮好了,說不定,都交鋒過了。”
影重跟著燕淩遠上過戰場,對那些時間的感覺比寧宛清楚得多,他早覺得不對了,隻是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便沒有輕易惹寧宛擔心。如今寧宛自己問出來,正好同他想的一樣。
寧宛蹙起眉,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近日朔京城裏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見寧宛這麼問,影重立在那認真想了想,末了,刻意壓低了聲音,才說道:“平州的隊伍似乎已經到了,可城裏一點風聲都沒有,這事是咱們城外的人送回來的信。”
平州的隊伍已經到了?
這個消息著實出乎寧宛的意料。按理平州的隊伍若到了,齊王便應該著手安排守城諸部,少說也該和留守京城的將軍們商量。可這事,竟然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什麼時候到的?駐紮在城外?”
影重點點頭:“是前日到的,領兵的屬下並不認識,屬下得了信去看的時候,覺得他們似乎也不想聲張。”
影重也為這件事奇怪,援軍到了理應是好事啊,為什麼兩方卻都不聲張呢?
“這件事,我給四哥去一封信問問,還要勞煩你將這信送出去。隻是來往兩地少說也要兩日時間,也不知能不能送到。”寧宛又有些擔憂起來。如今朔京城種種情狀都透著一股怪異,仿佛在維持著一個搖搖欲墜的表麵平衡。寧宛覺得不能坐以待斃,至少她得知道更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