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前麵那一動不動的人影挺疑惑,等著馬兒走過去,這馬卻原地踏著蹄子,鼻孔裏噴出噗噗的氣流不願意前行。寶樂道兩腿用力地夾了夾馬肚子,又向上扯了扯韁繩,逼著馬兒小心翼翼地邁起碎步。近了一些後,前麵的人影還是黑乎乎的看不清長相。
“賽耨,寶樂道”黑影發出聲音。
這聲音有些熟悉,寶樂道一邊在記憶中搜索著聲音的主人,一邊散漫著回應:“賽耨--”(蒙古語你好)。馬兒還是不情願地慢慢挪步。又近了些,黑影才慢慢顯出一張灰白的男人的臉,伸出同樣一隻灰白的手對著寶樂道。寶樂道想起來了,這是同一個嘎查的布音巴雅爾,40多歲,前幾年教過他摔跤,人挺瘦的,但技術很厲害。無論如何他這二十多歲180多斤的壯漢都摔不倒這“瘦老頭”。(草原上的人們因為多種因素,衰老的特別快,40多歲的麵相與內地60多歲的差不多)。
寶樂道平日是很敬重他的。都稱他為老師,有一年多沒看到了,也難怪一時沒想起來。他趕緊跳下馬,伸出手握住老師那隻僵在半空中的手掌。他同他簡單寒暄一下,問他為什麼在這裏,布音巴雅爾說馬沒了,想回家。寶樂道說正好啊,我帶你回去,先到我家住一晚,明天在送你,布音巴雅爾說那最好了。
寶樂道爬上馬背,棗紅馬這時又使起了性子,半立起身體,前蹄豎起嘶叫不已。寶樂道使勁一揮,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馬頭上,這馬才老老實實地站好了,但馬身上的肌肉一下一下地在抽動。寶樂道對著布音巴雅爾伸出手,他感到幾米外的老師一下子就來到了他跟前,握在掌心裏的手掌又硬又涼,還沒等他使什麼力氣拉,老師就輕飄飄地跨上馬背了。棗紅馬又不安地嘶鳴起來,寶樂道狠狠地夾了下馬背,這馬兒隻好小跑起來。
寶樂道心想:一年不見,老師又瘦了很多,老師可能是在野外寒風中站得時間太長了,老師的手掌冰涼冰涼的,貼在自己後背上的身子也是冰涼冰涼的。得趕緊回家陪老師喝兩盅熱乎熱乎身子。
過了一會兒寶樂道又想:老師的衣服黑乎乎的一片,怎麼會連布料都看不清呢?剛才伸手拉老師上馬的時候,都能看到自己蒙古袍裙擺上的金銀繡線在月光下閃映,老師的身上模模糊糊的,竟然沒看清穿著什麼。
很快,寶樂道的腦袋裏又糊塗起來,酒喝的越多,酒精作用越持久,他什麼也不想地進入到迷糊狀態,他在潛意識裏緊緊地控製著自己雙腿夾住馬肚子。上身又開始左左右右地甩來甩去。
甩著甩著他感覺後背的老師也跟著他甩,這可不行!老師可不能掉下來,這麼冷的天,整晚上在野外會把人凍死的。(在草原上你會看到一些人缺耳朵、鼻子,手指頭、腳指頭,那都是酒喝多了,在冬天的野外睡覺所導致的後果)他坐直身子。兩手在背後摸索著,找到了馬鞍後麵的那條皮繩(這條牛皮繩是安在馬鞍後用來栓物品用的),他同老師說:我把你栓上吧,你別掉下去。老師也沒有吱聲,說明是同意他栓的。就這樣,他用這皮繩把老師的後胯緊緊拴住。
很快到家了,家裏的3條牧羊犬圍著馬對著寶樂道沒完沒了狂吠。如在平時,狗都會遠遠地跑過來搖著尾巴邀寵的。老婆迎上來牽馬,他下了馬跌跌撞撞得向房門口紮去,倚在門框上,轉身對著老婆揮手:“進來、進來啊?我們一起喝兩盅。”他老婆也當他喝醉了說胡話,理也沒理他,徑直牽著馬向馬棚裏走去。寶樂道爬到炕上,衣服和鞋子都沒脫,就一頭紮到棉被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