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在金陵的奸細刺殺先帝,通奸前太孫妃,更遑論別的樁樁件件,蕭芃悲憤異常,靖州陳兵逼近滄瀾山,大宛和須彌城的戰事轉眼一觸即發。朝中卻忽然湧起一波勸誡之聲,說的都是“天下初定,當休養生息”,為首的是王扶遠。方靜悉的確是魔族奸細,王承歸泉下不知是否瞑目,但王丞相沒法拿大宛的氣運作賭。
蕭芃怒火正熾,但沒法拿王扶遠下手,便遷怒蕭蘅。他與蕭蘅親厚,明白她絕不可能通魔,但兩個魔族奸細都和華英公主聯係緊密,新帝必須給天下一個交待。他將蕭蘅禁足公主府,等候發落,但還沒想清楚怎麼發落,促羌族突然派來了人。
領頭的是新任族長、曾經的世子宇文追和促羌族神女。人還未至消息先到。促羌族長夫人,也就是蕭芃不知道第幾個妹妹,聽聞父皇遭魔族所害,傷心而亡,宇文追痛惜愛妻,願傾草原之力助大宛討伐魔族。
大宛加上促羌,討伐魔族的確足夠,王扶遠再沒有理由反對,蕭芃順勢同意。三月初時宇文追和秦蕪抵達金陵,同時禁足於公主府中的蕭蘅請求麵聖。蕭芃見了她,華英公主一身宮服,跪拜新帝,請求隨軍出征。“陛下,”蕭蘅說道,“臣妹若取不回顏妧和方靜悉首級,願獻上項上人頭。”蕭芃同意。
倏忽幾年,大宛和須彌城戰事又起,靈芥山派了人,是王扶朗。
於是,靖州滄瀾山戰場上,大宛這邊,主帥是靈芥山副掌門王扶朗和促羌族長宇文追,副帥是大宛嫡公主蕭蘅和促羌族神女秦蕪。須彌城這邊,事情則要吊詭一些,隻有一名主帥,名為安祿時,曾為門耶手下探情司司長,碌碌無為,最好溜須拍馬,唯一出名的是曾殺過無情道人謝昀甫。大宛和他交過幾次手,便明白這人實在是十全的草包。
“派條狗出去都比安祿時強。”
須彌城玲瓏殿中,方靜悉站在顏妧對麵,說道:“滄瀾山已經快保不住了,你們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你們“指的是須彌城新任魔君尹畫和右護法顏妧。
“保不住就保不住唄。”顏妧靠在榻上,專心欣賞新做的指甲,沒有看方靜悉,“沒什麼大不了的。”
“什麼叫沒什麼大不了的?!”方靜悉看出她是真的不在乎,“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走的時候為什麼要殺蕭平?”這個問題方靜悉問過很多次,蕭平一個庸碌國君,對韜光養晦的魔族來說有利無害,顏妧殺了他,反而給須彌城惹來了禍事。方靜悉這次一定要知道答案,冷聲道:“你們故意的。”
“是啊。”顏妧這次終於正麵回答了他。反正計劃已經快完成了,不用擔心方靜悉壞事。
“為什麼?”
“靜悉……”顏妧終於不看指甲,看向方靜悉,問道,“你有過家嗎?”
方靜悉有過家,短短幾年,然後就沒了。顏妧知道這些,繼續說:“我也有過,在南柯村。你記不記得門耶?就是那個差點把金陵滅了的瘋子。那時他爹死了,他不知怎地遷怒了南柯村。我們村裏,男人都被殺光了,女人也差不多,隻有好看點的能留下條命,被抓到探情司受訓練,用身體換情報。我在南柯村嫁了人,有一個女兒。那一次……”顏妧眼中泛起淚光,卻沒有落淚,“他們殺死了我丈夫,把我的女兒摔死在我麵前……所以我就是故意的,我要須彌城消失!我要魔族消失!”
這的確是方靜悉從未知道的往事,可世間誰人不苦,他鐵石心腸,神色未變。
顏妧看出他不曾動容,也不在意,拭去眼角淚水,換回平時的嬌媚笑容。“不過其實你也一樣……你還不知道,你的祖母到底是怎麼死的吧?”
方靜悉的養祖母,家中世代做糕點生意的方大嫂,死在和方靜悉顛簸飄零的路上。方靜悉聽出顏妧的暗示,卻不打算信:“你說魔族殺的我祖母?可他們要我辦事,為什麼要殺死能用來威脅我的親人?”
“幼稚,”顏妧搖頭笑道,“靜悉,到頭來,你還是幼稚。你當時是誰?魔族為什麼要想著要挾你?你祖母年老體衰,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個拖累罷了。不信,你可以去查。”
方靜悉皺眉,轉身離開。他問出了尹畫和顏妧的真實意圖,但須彌城實權掌握在這兩人手中,他短期無法幹涉,隻能圖謀逃跑,同時心頭放不下顏妧的話,私下調查祖母當年的死因。隻是事情過去多年,真相撲朔迷離,隻是在此期間方靜悉查出的另一件事,卻讓他放棄了逃跑,決心和須彌城死在一處。
這天,方靜悉閉目養神,想著事情,相思殿突然來人,說城主找他。方靜悉並沒有問要幹什麼,徑自前去。
尹畫是個身量中等的年輕男子,麵相陰柔,常著紫衣,單論氣質,與故去的門耶魔君有幾分相似,而論容貌,方靜悉第一次看見他那雙眼睛時,想起了蕭蘅。須彌城中有不少關於尹畫的傳聞,大多是拿他與門耶作比較,畢竟兩人氣質相仿,連那方麵的能力和癖好都有些類似。
顏妧和方靜悉剛到須彌城時,尹畫剛剛散掉他所有的男寵。過一段時間,他看上了方靜悉。方靜悉自然感受得出來,但他無意做人禁臠,隻作不知。直到有一次,尹畫借故把方靜悉召去相思殿,方靜悉早年隨魔族在大宛各地走動,有些修為,但打不過顏妧,更打不過尹畫,隻好屈從。正如傳聞一般,尹畫似乎的確不行,他從不脫衣服,靠的是鞭子和玉勢,且下手極狠,從不憐惜人。